正文 第三十四章 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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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军队已经到齐。”川忌道,“精锐就安插在山泽客栈附近,其余人马为避耳目,驻扎在村外荒郊。”
其实不得不说川忌的办事能力还是一等一的强的。
宁王点了点头。
“王爷,那咱们••••••攻城吗?”川忌问道。
宁王摇了摇头,落下手中的棋子道:“等,等一个攻城的理由。”
阮容起算计着,宁王的人马也该是到齐了,这理由便也没让他等太久。
这天傍晚,阮容起就让纪公公抱着苏永思退下了,自己则和苏萧离喝了好些酒。
苏萧离那酒量跟阮容起比还是差了好些的,几杯酒下肚,就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在半醉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被阮容起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又觉着这一晚上阮容起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好些话,只不过他当时实在是太困了,胡乱地应着便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阳光正好,苏萧离仰卧在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日宿醉,他的头有些痛,缓了缓精神便扶着头起了身,走至窗口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正想着阮容起去哪了就见他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了,而那小太监还拖了一只药壶。
阮容起脸色有些倦怠,走到苏萧离面前沉声说道:“皇上说过,让我在杀你之前给你留出一些时间,皇上可想好要说什么了?”
苏萧离皱了皱眉,感觉到阮容起今早有些异样,问道:“是你睡傻了还是我睡傻了?”
“我今天需要杀了你。”阮容起语气冰冷。
苏萧离转着眼珠想自己这到底是不是在梦里。阮容起此刻已经把一碗药举到了苏萧离的面前,一股清苦的味道在他的鼻下蔓延开来,苏萧离这才确定那真的是药。
“我没伤风,不用喝药。”苏萧离被那药味熏得歪了歪脑袋说道。
阮容起目光变得凌厉,抓过身旁的小太监就把手里的药汤灌了下去,那小太监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苏萧离俯身去试他的脉搏,却只摸到一片平静。
直至这时,苏萧离才觉得阮容起是一定要他死在今天了。
“为什么?”
“皇位。”
苏萧离轻笑,道:“我不信,你要皇位我可以给你,你明明说过••••••”
“皇上不必再纠结原因了,喝了药就是了。”阮容起打断苏萧离的话,又倒了一碗药递到了他的面前,“就当这是孟婆汤,都忘了吧。”
苏萧离凝望着阮容起那双眼,想要找到一丝一毫的突破点,想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从小到大,他没猜对过,那双眼把自己藏得太好。
罢了。
苏萧离接过那碗药汤,一口吞了下去,那药苦得他抖了一下。
“你不是想知道我死之前想的是什么吗?阮容起,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苏萧离说罢便倾身覆上了阮容起的唇,纵是将死。
苏萧离硬撑着,留恋阮容起唇上的温度,直到意识渐渐变得恍惚,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苏萧离没看见,自他吻上来的时刻始,阮容起眼底的防线就已溃不成军。
在苏萧离的身体即将触地的时候,阮容起一把将他揽起,怀里的人渐渐冷下去,阮容起许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将一个暖和和的苏萧离捧在怀里了。
许是情感积压了太久,阮容起终是再一次吐了血,血气腥甜,染红了怀中人的衣衫。伏在那人耳边,阮容起轻轻地道了句:“我知道。”
“阮将军。”纪公公早已在门边候着,此刻对阮容起轻唤道。
“纪公公,有劳你了,只有四个时辰,定要让尽量多的人看验过皇帝的尸首。”阮容起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将怀中那人放到了榻上说道。
“将军放心。”纪公公应道。
这日全城着白衣,街店披白布。宛若寒冬早至,雪遍华城,金銮殿前更是哭声一片。
纪公公清了清嗓子,宣了皇帝的遗诏:“朕自知身体欠安,将不久于人世,又苦于膝下无子,特命监国大将军继天子之位,安国定邦,中兴基业。”
此话一出,殿下立刻静得可怕,众文武惊异,难道好好的江山从此便改了姓氏?唯有阮容起,立于阶下文武之首,连跪都没有跪,声音朗朗,长久地回响在这大殿之上。
“臣,谢主隆恩。”
皇帝驾崩,江山易姓。这事儿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一日之内便飞遍了皇城内外,一时之间,非议之声不绝于耳。不过,无论怎样的言论都阻挡不了阮容起坐上那把皇椅了。
“那,皇上最后去哪儿了?”将军府内,江茴听着阮容且讲故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找了什么山头藏起来了吧,谁不知道我那大哥怎么想的。”阮容且道,抿了一口茶又接着问道:“你明天就要接了大将军的位子了,今天不用准备什么吗?”
“不用,其实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同样是要练兵。”江茴答道,阮容起宣布继承皇位的那一天,就将监国大将军这个职位给了江茴。
“也是,等干完这件事咱俩就可以走了。”阮容且笑道。
江茴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阮将军,哦不,现在是皇上了,看着他死在这里?”
阮容且叹了口气,他怎么能不在乎,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哥哥,可他真的劝不了他那个大哥。江山社稷他要管,故人之托他要管,唯一不管的就是他自己。
“路是他自己选的,我们只是能帮则帮罢了。”半晌,阮容且叹了句。
阮容且那药还是要分人的,苏萧离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在颠簸的马车中醒过来,模糊中看见了纪公公的身影,很是无脑地说了句:“诶,你也死了。”
纪公公本来还为苏萧离迟迟醒不过来而担心,现在倒是觉得自己应该担心一下他这脑子有没有被药弄坏,很是无奈地回了一句:“皇上,老奴没死,您也没死。”
苏萧离本想翻身坐起来对他细问,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纪笙,这是你干的?”苏萧离质问。
“皇上,阮将军吩咐,让老奴这几日看好你。”纪公公,也就是纪笙说道。
“阮容起?他想干什么?他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苏萧离问道,语气激动。
“皇上,等事情过去了,老奴一定知无不言。”纪笙边说着边把苏萧离头下的枕头整理了一下,“见皇上醒了,老奴也就放心了,皇上先睡吧,快到地方了。”
苏萧离还欲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昏睡了过去。
阮容起穿上明黄色的衣袍,坐上那把明黄色的皇椅,以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俯视着阶下百官。
这位子的风景还真是好,阮容起心里叹道,一手摸着龙椅上的一块玉石,火红火红,好似淬了血。
“江茴。”早朝过后,阮容起留了江茴来到后殿。
“咳,皇,皇上。”江茴作揖应道,他还是很不习惯这么称呼阮容起,更不习惯穿上一身朝服站在百官之间。
阮容起冲他笑了笑,道:“你不必这样拘礼,就我们两个人,还是从前那样就好。”
江茴点头,却还是有些拘谨。
阮容起也知道他心内这股子劲儿还是没转过来,也就没再管他,接着说道:“过几日宁王攻城,你带三千兵士去守城,不必死守,做做样子就好,然后放他们进城,记得活着回来。”
“三千?做••••••做样子?”江茴听得云里雾里的。
“照我说的去做就成了,到时候可别范你那倔劲儿,宁王进城后,你就带着阮容且走吧。”阮容起抿了一口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走远点,你得照顾好他。”
“那,将军,不是,皇上呢?”江茴点了点头后问道。
“我?哈,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山泽客栈早已不再营业,只是空挂着一个客栈的牌子。
宁王此刻已经开始整顿兵马。
弑帝篡位的流言铺满了皇城,阮容起早已不得民心,诛杀逆臣这一理由,足以让宁王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
“阮家就此不会有了。”出兵之前,宁王对川忌说道,“阮家那次子,不如押过来做一个筹码吧。”
“是。”
宁王此行,带了五万大军,其中精锐一万,骑兵一万,弓弩手五千,浩浩荡荡。而紧闭的城门前那区区三千士兵与其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江茴右手持剑立于城门之前,一身青褐胄甲,红色的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颇有大将风范。阮容且远远地看着,纵然身上被绳子勒得生疼,眼中的自豪与倾慕却是藏不住的。
江茴这几日忙于练兵,就宿在了军营中,谁知两天不看着,阮容且就被人掳了去,连阮容起都没有得到消息。
直到敌军缓缓靠近,他才看见军队队首,那人飘飞的白发。太过耀眼,江茴的头脑忽然有些空白。
“将军。”旁边的兵士唤着此刻僵住的江茴。
江茴此刻才缓回了神,手腕一翻,剑锋划过空气,发出“铮”的一声响,沉声道:“都别动。”自己则孤身迈开了步子。
宁王的军队此刻早已摆开阵势,见江茴身为大将,一人前来便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
阮容且此刻虽然被安插在队伍的前面当挡箭牌,生死关头却还是没皮没脸地笑着。江茴接近队伍的时候他竟然还对江茴蹦出了一句:“江大将军,你今天特别霸气。”
江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把剑插在脚下的地上,对阮容且身后骑在青灰色骏马上的人说道:“王爷,江茴来跟您做笔交易。”
宁王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道:“哦?将军请讲。”
“以王爷队前这个疯子当做打开城门的钥匙,王爷以为如何?”江茴道。
“你才疯子。”阮容且扭着身子狡辩。
“听起来划算的很,可是将军,我怎么知道你在城中又布置了什么。”宁王问道。
“王爷大可放心,皇城兵力本就所剩不多,这一点,王爷应该清楚,况且皇上他,还在等着您。”
宁王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分量后,道了句:“劳烦将军了。”随后便给阮容且松了绑。
江茴提了插在泥土中的剑,牵过身旁的阮容且,转身挥手,示意城门前的士兵打开城门。
也而就是江茴转身的这个空当,宁王旁边的川忌拉满了手上的弓,在一个极近的距离,瞄准了江茴。
剑破虚空,声声灌耳,江茴的反应极快,连忙侧身欲闪,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连他也难以躲过。
川忌的箭术纵然比不上宁王,却足具威力,那剑从江茴的身后没入了他的右肩,又从前方穿出,带起了一片血花。
城门缓缓而开,江茴却被箭的力量带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血飞溅在了阮容且的脸上,那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忘了要去扶起江茴,只是转头怒望着川忌手中的弓箭。下一刻,另外一洼血和江茴溅在地上的血融在了一起,慢慢渗入泥土中。
阮容且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千针的。他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腕,以血结咒。由于千针早已和他融为一体,阮容且直至自己的血流成一片血洼的时候才将成功启动血咒。
千虫百蛊自四面八方涌来,嗡鸣声听得人直打寒战,军队四散而躲,阵仗瞬间就乱了。大军尽数向城内逃窜。而那虫倒是极有次序,像是被谁指挥着一般,直冲着川忌涌了过去。顷刻之间,川忌连同他身下的那匹马就被啃噬的只剩下一具白骨,连血都没有留下一滴。
宁王此刻也是大骇,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控制着躁动不安的马儿,一边对着兵士大喝:“入城。”
阮容且转头,目光绝望而又冷漠,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此刻正驱马逃向城内的宁王,刚刚要再次结咒,正流血的手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
“你••••••你不能杀他。”江茴虽是疼痛难忍,却还不至于丧失意识,不知何时已是坐起一手拉着他,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艰难地仰头和阮容且说道。
因失掉了大量的血,阮容且早已面无血色,双腿发软,颓然的坐在了自己脚下的那片血洼上,长长的白发浸润在血中,再也飘不起来了。
“我们可以走了,剩下的就交给皇上了。”江茴用他满是鲜血的手擦拭着阮容且脸上的血污,结果是越擦越花,不成样子。
阮容且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也是第一次觉得心里这么地疼。
“你个骗子,你养这虫就是为了杀人的?”江茴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只能使上力气的手从里衣中撕下了一块布条,给阮容且包扎手腕。
“你以后都用不了剑了。”阮容且缓缓抚上江茴的伤口,那一箭虽没有伤及要害,却是伤了筋骨肌肉,不可复原了。
江茴笑了笑,问道:“那还能不能抱你?”
阮容且哭得更伤心了,泪水混着泥土和血迹一条条地流过脸庞,他望着眼前那人,伸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环住。
“疼疼疼。”江茴叫嚷。
阮容且才不管,继续抱着他哭。
“哈,傻瓜,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