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层小楼，店面悬着一个偌大牌匾，看似平庸，而其内却别为雅致宽广，身着锦衣华服的宾客络绎不绝，厅堂的桌案间仅摆放着几个精致的胭脂盒，淡色的粉底散发着一丝清雅之气，似花香而不甜腻，久久不曾散去。
    众位小姐带着身侧的丫鬟纷纷上前，轻抬玉指，白皙纤细的指尖沾了一点脂粉在鼻尖下轻嗅嗅，不觉展开笑颜，然看向一旁的小字，秀美的容颜却溢满失望之色。
    年轻公子三两成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顷刻，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带着众人走向了楼上。
    帘后坐着一道淡色的身影，衣衫宽松，腰身略显臃肿，面容俊朗似含着一丝笑意，黝黑的眼眸溢满光彩，微薄的唇边稍稍勾起一丝弧度，衣袖微抬轻托住下巴。看见众人纷纷放下掌心间的胭脂盒，面色不禁沉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做的脂粉有什么问题吗，可他让府中的侍女适用过皆是赞不绝口啊。
    林然见再次有几人相继离开，耐不住心性，随即想起身走下去询问一番，却被一侧的侍女抬袖扶住了。
    “夫人，楼下人多冗杂，而您的身体特殊，若稍有疏忽，可让奴婢如何向王爷交代。”侍女挡在林然身前。
    “我小心一些便是了。”林然随口道，步伐未停半分，他现在身形不甚突兀，却只能坐在后面，那他日后又该如何办，难道要整日躺在床上静心休养吗。他心系着胭脂铺的生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夫人就为难奴婢了，王爷不让夫人下楼露面，若奴婢擅自放夫人出去，到时王爷必饶不了奴婢。”侍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求道。
    “为什么，他们不知晓我与孜墨的关系，又有何担心的，况且众人皆未买有一盒胭脂，我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生意这般不景气，而不去过问缘由吗？”林然向外张望一眼不禁有些心急，他心知美男如今在朝中处境艰险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莫要在让外人抓到什么把柄，可是胭脂店总是不开张，美男就算是有再大的家产恐怕也不够消耗的。
    “原来夫人是在担心此事啊，”侍女微笑了笑，“管家在案旁贴了一张告示，今日是开张第一天只准看，不准买。”
    林然微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未想到亦涵看似斯文儒雅对商场之事却这般精通，有他在日后王府的银两就不用发愁了。
    “好了，我不下楼便是了。”林然见侍女仍紧拥着他的衣袖，颇有些无奈道。
    侍女缓缓放下手，跟随在林然身侧形影不离。林然抬步走上前透过一侧的小窗口，细细听着楼下的情形，见他们无一不赞不绝口，心间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他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秀气的面容，苍白的脸颊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红晕，不觉极为眼熟，随即侧身走向房门。
    “夫人，您刚才可是答应过奴婢的。”侍女忙挡在门前。
    “他是我的一个旧友，我们多日不曾相见了，我下去就同他说两句话。”林然的言语颇有些焦急，生怕一错眼高恒便离开了。
    “奴婢派人将他请上来不就是了吗。”侍女回身低声吩咐走廊间的人。
    “他是洛王世子，你请得动他吗。”林然一直盯着那道瘦弱的身影，他还挺喜欢那个病弱小美人的，只是可惜一直未有机会相见。
    林然听闻房门外的脚步声，面上露出欣喜的笑意，转身却看见犹挡在身前的侍女，不悦道，“你就站在这里当门神算了。”
    “奴婢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危着想。”侍女微张口，林然见其恐又要长篇大论忙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
    林然看着走近的人影，抬手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袖摆，面露温和之色，故作一幅玉树临风的模样。
    高恒踏入门槛，抬头见林然的面容微愣了一下，随即溢满喜色，“原来是公子啊，那日一别后，我原想再与公子深入探讨些，却不知何处去寻公子。多日来我误以为公子已放下了此事，未想到公子竟真开了一家胭脂店。”他自幼体弱多病，父王较少准许他外出走动，无奈下他只能派下人去集市等待林然，久而久之未见林然的踪影，他便将此事放下了。
    “若不是有挚友资助，我怎有闲钱开铺子呢，”林然拉着高恒的衣袖坐在一侧，“今日我们第二次相见也算是熟识了，你若再唤我公子便有些生分了，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若不介意唤我林兄便好。”林然不觉间与高恒套着近乎。
    “好。”高恒微颔首。他幼时便留在府中养病，极少前去学堂，更不曾有知己的朋友。
    “这几月未见，你的病情稍好一些了吗？”林然抬袖倒茶递给面前之人，看着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面颜不禁有些担忧，难道遇见这般清纯可爱的小美人，他可不希望美人早早病逝了。
    “好多了，”高恒随口应付道，他吃了多年的汤药，也不曾痊愈过，而他亦不抱一丝希望了，“林兄也健壮了不少。”
    高恒看着林然微圆的面颊，宽大衣衫间粗壮的腰身，似与那日颀长的身姿相去甚远。
    “嗯，最近吃得有些多了。”林然见高恒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觉面上划过一丝羞愧，抬袖掩了掩，心道自己良好的形象完全毁了。林然尴尬的笑了笑，将话题岔了过去，“我做的胭脂，你可是看过了。”
    “那是林兄亲手做的吗？”高恒的眼眸微亮，他未想到林然这般俊朗的公子还能亲手做胭脂。
    “刚才人有些多，我未能凑上前去。”高恒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侍从站在一旁强拉着他，未让他靠近一步。
    “无事，”林然示意侍女拿过一侧胭脂盒递给高恒。
    高恒抬手接过刚想要打开却被一旁的侍从低声止住了，“少爷，您小心些。”
    “怎么，还担心我谋害你家少爷不成？”林然扬声道，看着侍从的那张面容，心间便愈加有几分不爽。
    “我没事，你下去吧。”高恒温声道，以眼色示意。
    “是。”侍从无奈退到房门外，双眸透过窗纸，紧盯着这边的情况。
    高恒轻嗅了嗅，不觉微点点头，“淡雅中尚有一丝芬芳暗含其中，清新脱俗，而不似那些庸脂俗粉，实为极佳之品。”
    “极品不敢当，只是略用了些心意而已。”林然看着高恒面上极为崇拜的神色，到深觉羞愧，他就是用了一些不知名的花粉而已，哪里有什么琼脂玉露，或许是因这位小世子一直闷在府中，未见过世面的缘故。
    “那林兄亲手所做的又与那日的胭脂有何区别？”高恒缓缓将掌心间的盒子放下，然那淡淡的香气却有些割舍不下。
    “啊？”林然眨眨眼看着高恒，原来小美人什么都不晓得，只是随意赞赏他几句罢了，而他却还有些得意忘形。
    “小弟生性愚钝未能领略其涵，望兄台能指点一二。”高恒诚恳道。
    “指点谈不上，胭脂这东西看似玄而又玄，实则极其简单，待我与你讲清后，你便能明白了。”林然拿着手中的胭脂盒，用指尖轻点一点在掌心间渐渐晕开了。
    侍女站在一旁看着林然夸夸其谈，不禁面露震惊之色，未料到夫人竟这般能说，她日后还是少惹夫人生气为妙，免得被训得无地自容。
    那侍从紧盯着林然的面容，双眸焦急，微张唇边，似想走上前打断二人，但良久竟找不到一丝插话之处。
    “你看什么看。”侍女不悦道，“我家夫人可是已经成亲了。”
    “废话，你都唤夫人了，还能不成亲吗？”侍从侧身看着面前的清秀女子，“你家夫人是一直被关在房间中，多日未与人说过一句吗，怎这般能说啊。”而他家少爷竟也极为入迷的听着。
    “你家少爷才被关在房间中呢。”侍女不禁怒道。
    “我家少爷有病在身，确实在房间中休养多日未曾出门过，”侍从抬头看了看天色，“让你家夫人稍停停，就算他有精力嘚吧，少爷也没那个体力去听。”
    “我看不仅是你家少爷有病，连你脑子都有问题。”侍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侍从握紧拳头看见那张凑近的清秀面容，用力放了下去，“好男不跟女斗。”
    “少爷，我们回府吧，若是回去迟了，恐怕老爷又该担忧了。”侍从趁机冲上前道。
    “好吧。”高恒意犹未尽的看着林然。
    “身体重要，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改日再谈也好。”林然本想让高恒留下用饭，但看着那侍从阴沉的面容，也懒得再多言了。
    “今日林兄之言确实让我知晓甚多，”高恒极为崇拜的望着林然，未想林然年纪轻轻，学识竟这般渊博，“我们改日在继续聊下去，林兄一定不要食言。”
    侍从心间暗到，堂堂一个大男人对胭脂甚为精通，竟还好意思说出来。而他家少爷的反应也实在令人堪忧。
    “日后你来楼中找我便是，我随时等候你。”林然微笑道。“这盒胭脂你先拿回去细细钻研吧。”
    “林兄，告辞了。”高恒抬袖转身离开。
    林然望着小美人的背影，不觉勾唇微笑，暗想着美人痴痴望着他的小眼神，甚至未曾留意到一旁走入的人影。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孜墨轻拍林然的肩边。
    “你怎么来了。”林然猛然转身看见孜墨的容颜，面上一阵诧异。
    “我不能来吗？”衣袖滑落，声色微沉，忆起刚刚林然面上的笑意，心间愈发有一丝不爽。
    “不是，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你甚为厌恶这些女子的庸脂俗粉，不屑踏入呢。”林然轻拥住孜墨欣喜的说。
    孜墨面上的神色稍缓几分，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确实不喜林然将此事张扬做大。
    “你是如何与高恒认识的？”孜墨微蹙眉头，朝中之人程府甚深，他不愿林然与其结交。而高恒久居府中又如何能与林然结识，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
    似乎在他眼中看来，洛王心性厉狠，不惜一切代价，连跟随其多年的属下都能陷害，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子呢。
    “夫人是在街头与洛王世子偶遇，多日未曾见过，今日偶然见世子踏入楼中，便邀其相谈了片刻。”侍女低头解释道。
    孜墨微点头，想叮嘱林然几句，但看着他甚为欣喜的面容，咽下口中之言，低声吩咐一侧的侍女，“好生照看夫人。”
    “孜墨，你陪我一起留在这用膳吧，”林然拉着孜墨的衣袖，今日是开张的第一天，他还不想那么快回去呢。
    “门面后不就是原来的酒楼吗？”林然看着孜墨微楞的神色道。
    “怎么不想回府了。”孜墨抬指轻抚过林然面上滑落的发丝。
    “我还没有尝过这里的菜品了。”林然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好吧。”孜墨言语间颇有一丝纵容之意，“用过午膳后我们就回去。”
    林然点点头，侧身靠在美男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