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静，似乎两个人都已将习惯了这样简短的对话，雨润和癸宇然脸上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没有因为对方话中显出的疏离而皱一下眉头。癸宇然站起身，绕过处在水槽另一头的雨润，来到西首的药柜前，木柜由五排四列的方格抽屉组成，每个抽屉外面都标有抽屉内储藏药材的名称。癸宇然分别打开了第一排第三列和第四列装有石莲、牛白藤的抽屉，手又伸向了第二排第一列和第二列装有花斑叶和虎耳草的抽屉，当他蹲下身子准备打开最下面那一排的抽屉时，无意间瞟到药柜正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小块粉末的痕迹。癸宇然用食指指尖粘上一些粉末，凑到鼻前，闻到一股淡淡芳香。癸宇然皱起了双眉，转头看向轮椅上少年的背影，道：“为什么还要服用曼陀罗花制成的粉末？”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雨润没有转过身，背对着癸宇然淡淡地答道：“腿上旧伤疼痛，睡不着，所以服用了一点。”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虽然曼陀罗花的确有麻痹减轻疼痛的效果，可是过度服用会让服食者头晕目眩，产生幻觉，呼吸困难，更甚者可能要了你的性命。”癸宇然提高声音道，“我和你说过，我一早在你的房间里放了一些柳树皮，你要是以后旧伤疼痛，用那个泡茶喝，也可以适当减缓疼痛感。”
    “知道了。”雨润道。
    空气中又陷入了沉寂，片刻后癸宇然才道：“等你彻底把伤养好了，你就可以回到秦夫人那里了。”
    雨润弯起一边嘴角，心中却是无奈地苦笑。
    癸宇然见对方没有回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准备着等会儿需要用到的药材。药材备齐后，癸宇然从药柜旁的木架上拿过一个石头做的药碾子，碾子中间置有一个碾盘，他将药材别成小块丢入椭圆形的药碾子中，双手抓住碾盘两边的木杵开始研磨药物。不一会儿功夫药材都成了粉末状。癸宇然就着药碾子，把药粉倒在空无一物的水槽里。
    这时铜壶里的液体也在沸腾地哒哒作响。雨润推动车轮，来到火炉边，一手拿起水槽边沿搭着的厚实抹布，隔在手掌与铜器的把手之间，将一壶沸水都倒入了水槽中。水槽里顿时蒸汽腾腾，刚刚撒下去的药粉也在白花花的雾气掩盖下溶解开来，留下淡淡的草药味儿。
    癸宇然走到雨润身边，接过他手中空空的铜壶，又到厨房里接了一满壶的水放回到火炉上。这样来来回回四五次，水槽里的水位也升高了一大半。癸宇然对雨润道：“等下需要加水的时候我再进来。”
    雨润“嗯”地点了点头。
    癸宇然走出了屋子，顺便关上了屋门。腾腾热气中就只剩下雨润一个人，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变得闷热，雨润退去了棉袄，脱下外衫，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水温降下来些。水雾在雨润的睫毛上聚集成了水珠，却并没有给他暗淡无光的眼神增添任何神采。整整一年多过去了，他从来没有收到过梓府的任何消息，更没有人过来探望过他，或许梓府是没有再把他接回去的意思了，每每想到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雨润的心脏都会一紧，如果真的失去了他，他还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呢？想到这里，雨润不觉垂下了眼帘，视线转向自己无力的双腿，紧紧抿了抿唇。
    待水温变得稍微温和些时，雨润退去身上最后遮掩的布料，在雾气的笼罩下，隐约可见他手臂上，肩膀上一道道仍旧有些泛红的疤痕。雨润双手撑住水槽的一边，从轮椅上支撑起躯体，臀部先坐到水槽的边缘上，然后再用两只手将无法自主的腿脚抬进水槽里，接下来，两只手分别放在相对的两个边缘，支撑起身体，弯曲胳膊肘，身子慢慢下沉，前臂上的经脉因为使劲儿的原因在皮肤表面凸显出来。逐渐地，微烫的液体漫过他的双膝，达到他的胸膛。坐稳后，雨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每这样一次都着实费他不少力气，而且手臂上不免有些酸痛。可是他不想让别人帮他。骨伤还没有愈合时，都是癸宇然将他连着里衣抱进水槽，每次靠在对方前胸的时候，他都感觉到冰冷，虽然癸家没有人明确说过，可是他很清楚，在对方眼中自己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筹码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梓夫人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对方也不会愿意医治他，因此他并不想和他们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除了不时会不禁被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触动以外。
    

    作者闲话：

    今早上晚班后，就睡了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