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惊鸿照影
    月夜下，谷里的梅花飘扬着淡淡的清香，犹如两个世界，这世间竟当真有那四季如春的地方。
    我站在寂静的梅花谷前，有些徘徊，有些担忧，我有些不懂，我是害怕他的病又加重了，还是害怕他昨日醉酒之时，给我的那一个巴掌。
    我游遍大江南北，去过塞外西域，但始终是无法为他寻到治病之方的，我不愿他痛，不愿他累，我只愿，和他一起幸福的活。十年相伴，早已成为我心里抹不去的一部分，原来，我做梦的时候，都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他是喜爱看书的，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呆在藏书阁中，走到藏书阁楼下，我遇见了雨澈。
    雨澈踏着碎步走了过去，他注目着河面起的圈圈涟漪，须臾，他停了脚步。我知道，雨澈是故意在等我，等我的原因有很多，只要不是听到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就好。。。。。。
    “相隔半年，竟差点以为你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他与我行走在皑皑的白雪之间，我能听见自己脚下的簌簌雪碎声。
    “我要带走了，也一定会来跟你告别的。”
    我轻轻一笑，只怕他开口提他的病情。他也许早就看出来了，我在担心什么，雪下了，他的目光忽而停留在我的左脸上，凝视半晌。
    “知道吗，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拿你怎么办。”
    这一句话说得无比认真，但我却没有将他这句话听真切。我们在庭院的回廊里慢慢行走着，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不愿开口，却又不想一个人在雪夜里散步，也许，我也习惯了身边有雨澈这个人。雨澈，一个唯一可以谈心的朋友。
    “你是说我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并非如此，你自幼喜动，好武，我的这些你都用不着，只是一点，日后行走江湖，必是少不了治病疗伤的。”他笑着说，与他相伴的时光也不漫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们走到稍远的一处阁楼里，我依旧喜欢雪，卸下外袍，静听飞雪之声。
    “阁楼里，有你的琴么？”我忽然这样问他，他正望着飘飞的白雪，站在我的身边。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碰琴，以往是我逼着你学，你却拿着赤血剑对我说，要么胜过我手中的赤血剑，我才能教你学琴。”他轻轻地说着，那被蒙上了一层轻纱的过往，不远处的雪地里，照映着两行清晰地脚印。
    琴声飘扬，在我耳边荡漾，我很久不曾听过他弹的琴。
    记事那年，他曾送我一把琴，后来兜兜转转，竟不翼而飞，如今看着面前的这把琴，竟也产生了想要触碰的想法。我想学一首曲子，弹给他听。
    “什么曲子？”我听他弹过很多曲子，但未听过这一首。
    “是楚南之地的民谣，我加了些曲调，略略改了些。”
    “像你这类人啊，什么都会了，还要到处去抢人饭碗，你弹成这样，叫那些琴师乐工怎么活？”
    “吃饭喝水就可以活了。”
    他脸上始终带着丝丝笑意，看着我，弹着琴。记起幼年记忆，与月笙，与雨澈，与玄彦。。。。。。玄彦。。。。。。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还会想到她，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许多年了。珍惜的东西，总是容易失去。
    “你总是这样，和我说话的时候，也能出神这么久。”
    我确实想到了玄彦，如果她还活着，也许，我的生命会活的有色彩一些，如果有她在，我们会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你还在想她。其实痛苦不需要一直回忆，你已经为她报了仇，可以忘了。。。。。。”
    我的心，霎时间。凝结。被人挖出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伤口，那种感觉，很痛。
    “忘不了的，从来不会忘了她，也忘不掉的。”我修长的指尖，就触碰在冰凉的琴弦上。
    停了片刻，只剩沉默。
    “雪天莲，能够暂时缓解月笙的病情，但若是要治愈，还是要另寻他方。。。。。。我会寻到其他办法的。你早点休息。。。。。。”
    他走了，琴还留在这里，我不会弹琴，什么也不会弹，羡慕他的琴音绕耳，却无法和他弹出一样优美的琴音。
    我也走了，琴，留在那里。
    如果玄彦还在，那么，我现在不会是独自一人在雪地里行走。
    玄彦，是月笙的故人之女，玄家本是江湖上的大族，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唯有其幼女存活。玄彦本是大家小姐，我本是流浪女子，但奇特的是，我和她，从两个不可能相遇的世界里，走得，越来越近。
    我，
    想她。
    曾经从来没有说过的我，现在却只能对着回忆里的她说了。我们错过了，在美好的年华里，我再没有最美好的人相伴。
    我曾经与她是好姐妹，任何东西都会共享，若是有困难，我们也不会让其中一人独自面对。她总是帮我，我记得，但我还没来得及帮她。。。。。。怀念故人，故人，却不再。
    我站在寂寞的风雪之中，看着寂寞的风雪，淹没了远处的房屋，淹没了远处的阁楼，淹没了，远处的世界。那是我与她的世界，一个曾经真实在眼前，而现在却又遥不可及的世界。
    失去的东西，不能再来，如果早知道会失去，那还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好。我想，我站在雪中，望着满世界的白雪皑皑，我为她祈祷。
    簌簌的雪花，满世界的飘落，直到夜深了，藏书阁的灯火还没有熄灭。
    我身披白色狐裘，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我独自走上了寂静的台阶。
    藏书阁，只是他一人的藏书阁。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去，每一次进去，都会是整宿整宿不眠，他的世界很宽广，我不应为了自己的小小私心，而去破坏他的空间。
    只是，我想他。
    “还没休息。”在百米之外，他就应该感受到我的气息了，我的踪迹难寻，但，却难以在他的面前隐藏。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卷，灯火明亮，他身影颀长。
    他温柔的走到我的面前来，还是如同以前的模样，为我拍去雪花，为我温暖手掌，为我温柔目光。我静静的看着他，怕失去，更怕欺骗。
    “直接从雪地里走过来的？”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绣花鞋上，从雪地里走过来，我脚上的绣花鞋，早已湿透。
    我还只是个小女人，守着他，一生足矣，我乖巧的点点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
    她又想起那时在书里看过的那些话语，那时年少不懂爱情，现在她懂了，还爱他那么深，永世难忘，可爱情也很苦涩，很难懂，很痛苦。
    “怎么？盯着我的眼睛都能出神？”他温柔的抹去我发上的雪花，是的，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看看你的眼睛里面，有没有我啊。。。。。。”我轻轻一笑，靠在他的肩头，握紧他的双手。他的手十分清瘦，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我险些哭出来。
    不是应该快乐的笑么？却为何，还在悲伤地哭，泪水，沿着我的脸颊滑落枕边。
    “倾歌。”
    “倾歌。。。。。。”
    “倾歌！”
    窗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昏暗，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我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还是从琴阁回来时的状态，我躺在床上，再不敢闭紧双眼，害怕闭上双眼之后，就再会听到有那个声音在喊我，倾歌。如果不是梦里面的那个声音在提醒我，我恐怕再不会记起，我曾经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叶倾歌。
    一个原本生于耻辱，却还拼命想要攀附高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