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残血
    她的眼前珠帘而落，我对于她而言，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但她对于我却并不那么排斥和陌生，也许都是因为女子的缘故吧。
    这样说来，她这样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子，难不成整天接触的都是些闷不吭声的大老爷们儿？
    “你是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等待，无尽的等待，这便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眺望着，这妖娆盛开的桃花，再眺望，再眺望。
    她的目光，似乎并不在我的身上，也罢，我并不期望任何人都能注意到我，更多时候，平凡的行走，才能换来更多的安全和宁静。
    东凤的雪，不大，却连绵不断，今年是我记事以来第三个下雪的年头，我很喜欢雪花冰凉的感觉，喜欢漫天飘飞的景色，但是，眼前这片巨大而宁静的桃花林海，却更能引起我心中的荡漾，我很少被外在的景色感动。
    我是跟着她一同进入桃花林深处的，漫天翩跹的花蝶下，是那一处寂静和孤单的坟茔。
    我也并没有想到，她是来看望一个已死之人的，待到走到坟前时，她才主动回头望了我一眼，仿若我刚才跟着她许久，都是透明人一般，我细看了她面前的坟茔，上面只记着一个“绣”字，是个女人的坟茔，坟茔安置地极其精致，桃花纷纷坠落，正是飘了一地。
    她在嫉妒，但也很感伤。我大概猜测到了那是怎样的情景，也许是才子佳人之类，也许是相思入骨之属。她的目光时而友善温和，时而嫉妒仇恨，竟将四周纷纷坠落的桃花，都引得肃杀寂寞。
    在她肃杀寂寞的世界里，无鸟语花香，无丝竹琴箫，唯有，那一座坟茔，矗立在这禁宫的中央。
    桃花，总是下，一如既往，在微风中，灿烂妖娆的桃花落在我和她的身上，她走到坟茔面前，将方才打得酒全部放在坟墓前。
    “你在那里喜欢的桃花酒，我试过很多次，但却怎么也酿不成，怕你等得太久会怪我，我就只好去买了。你以前总是爱莲花，不惜从江南移植过来，那是一年四季都开的白莲花，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怎么种植的，我也只是尝试着养了白莲花，没想到，今年是第一年，夏天开着，冬天也开得很好。。。。。。”
    她将那些桃花放在了坟头，坟上的桃花又已经遮满了，她又重新用手将覆盖的桃花抹去，但，桃花又很快纷纷落在坟墓上。
    “你恨她？”并非是以疑问，她并不排斥将我带近这座坟墓来，可见她对这座坟墓的主人并不那般呵护和关爱，但是，她又并非完全希望别人来打扰坟墓的主人，所以，这座坟墓安息在桃花深处，常人难以找到。
    “你不是这里的人。”
    “我啊。。。。。。我只是孤身一人，误入此处，怎么，你还会将我杀人灭口么？”我很自信，她不会杀我，她没有杀我之心，何况，她不会武功。
    “灭口倒是不会，只是此处安静惯了，不适合太过浓重的血腥味靠近。。。。。。。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下着雨呢，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停的。”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却是对我说的，她的眸子如星空闪耀，本来明亮如水，但此刻，却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昏暗。。。。。。
    “我也并不恨她，故人相遇，回忆起旧事而已。”
    桃花淹没了墓碑上的字迹，似乎不想让这些字迹被人看到。
    桃花，在身后身前纷纷落下，不曾回头看过，也不曾眺望远方，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他从桃花小径走出来之时，他的眼里映着那被纷纷桃花淹没的坟墓，只是，没有她。
    自古才子配佳人，英雄配美人。大概，这坟墓里的逝者，乃是他的红颜知己，红颜薄命，为谁薄命？我站在桃花角落里，不禁佩服自己这高超的想象力，想必是在藏书阁里常看俗世故事，便也喜欢将自己看作了看客。
    “该回去了。”他的声音很温柔，撑着伞走近她身旁。
    桃花即纯洁又妖娆，让它开在这寂静的荒原里，倒是奇特，这阵阵芬芳，是这微风细雨挡不住的，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即便是难过得得掉眼泪，她也不想失去一点点看到他回来的希望，她没有想到，他还是来找她了。
    他的目光突然之间，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现在才想起自己身处尴尬之境，我笑笑，也许，这是一种极其不成熟的行为，和我的年龄不太相符，我已二十又二，但有时候的行为，却永远停留在少女之时。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肩膀处，我方才回过神来，因为我方才跑得太快，拉动了伤口，粉衣已经点缀上了一朵红花，和朵朵坠落的桃花，倒十分不相称。
    我轻轻一笑，原本想撑了伞，赶忙逃离现场，却是桃花落的越来越多，地上的碎花堆积遍地。
    我听到了她止住了啜泣声，也感受到了他凝重的呼吸声，整座桃花林，仿若被巨大的力量所笼罩，有人在靠近，越来越近，不止一人，武功很高，目标，未定。
    有人要杀我？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我目前还不清楚，我在江湖上的仇家不算少了，但却无人见过我的真面目，因此有人找我寻仇的可能性不大，我的目光锁定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虽然身着素衣，隐居在此，但他身上隐约透露出的王者之风，却是无法隐藏的。
    东凤皇室曾与沧浪剑派关系密切，沧浪剑派上任掌门冷止羽与景帝是八拜之交，一个以政治掌管国度，一个以谋权颠覆江湖，但这八拜之交，最终却渐渐消弭，沧浪剑派，早不如当初威望。
    我没想到他为拉过我，他是会武功的，根据他的手掌的厚度和行走的姿势判断，他也许是率领过千军万马的将领。
    我能感受到她眸子里的担忧，她望着他的背影，瞳孔中，全是这个男人的身影。
    我大概能知道，也许这场杀身之祸，是和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有关。她在害怕，害怕被抛弃，害怕被无视，害怕被遗忘，也许，和这座坟墓的主人有关。
    我指尖轻点的水滴，能在顷刻之间，就让敌人毙命。我并不害怕，只是儿戏。
    那是雨澈送给我的一只小虫子，藏匿于水中，可以在眨眼间重伤敌人，执行任务中，难免会有麻烦之事，我已经用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要人的性命。
    他没有看我，却并不当我是个陌生人，我看到她紧握的双手，看着他的背影，却只能躲在他的身后，我并不讨厌她，女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可怜的。
    桃花纷飞飘落，洒在我们的身上，敌人越来越多，他护住了她和我，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疑虑和愤恨，显然，对方是来找他的，关于他的过去，我一无所知。
    他一身温文儒雅，气质悠扬，站在我的身前，安静的，死寂的，看着眼前飘飞的桃花，如刀刃，刺破了他的衣服，皮肉，我闻到鲜血的味道，看到他衣衫上点缀的红花。
    有红色的妖冶的花点坠落世间，掌心温和，却有泪珠连绵成线，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满身妖冶红衣的女子，魅惑脸庞，妩媚的身躯，在我们眼前，慢慢呈现，逐渐清晰。
    的确，他是凤城安，景帝的嫡子，原本拥有继承皇位大统的资格，却在景帝死后主动离开。
    他当时只说是，今生今世，只愿伴青山绿水，终身不再回帝都，但具体离开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可以豁出性命保护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便证实了帝都内对他的评价，说他心地善良，仁厚为政。
    “罪臣凤城安，叩见帝君。”他不悲不喜，不恼不怒，在红衣女子面前跪下，女子手持玉佩，象征着帝王之权，我明白，权力是至高无上的，无人敢以正大光明的违抗。
    “公子多礼了，奴婢铸青，想替陛下转达几句话。今年元宵之后，陛下想请公子于静安亭相聚，望公子务必前往。”
    “是。”他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在站起身来，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凝视半刻，目光自然的落在我和她身上。
    这算是她的错，独自出行，令原本隐居的住处被发现，也包括我，原来宁静悠闲地生活，因为她的任性而被打破。他是个如水的男子，和大多数粗狂男子不同，玲珑剔透，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敢于主动承担责任，在这场暗恨情仇中，敢于承担责任。
    这座坟墓，显然是他的故人。
    故人早已不在，难得那份情还在心中留存，他终于走到我面前，向我躬身行礼，他让我离开，不追究我的误闯，不追究的身份目的，我笑笑，无奈的笑，也是无心的笑。
    他的礼节十分周到，早已没有了皇子的傲气，我在想，如这般被磨平了棱角的人，是被时间所伤，还是被人所伤，但伤他的，却是他在乎的人。我也一样，我回想起那日，月笙给我的那一巴掌，很重，也很疼。
    “与我无关，多谢你的信任。”
    我惨淡一笑，踏上青石板小路，在弯弯曲曲中重返桃花之外。
    起风了，血色花瓣打破，如锋利刀剑，从天而降——红色的花雨漫天飘落。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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