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储之祸 第十三章 子初慕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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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里白在自己的土毡房里把一个包袱藏在身后,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走出去。
大伙儿都在各家门前做自己的事,偶尔有挑着担子的经过,向他打个招呼便又走开了。明明已是深夜,漫天细碎的星星却把这小城照得如同沉暮时分,即便没有点灯,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分辨。
囚里白吸吸鼻子,拔腿便往河边方向跑去。跑不出七步,便迎头撞上了和邕的胸膛。
“哎哟!”
囚里白的鼻子撞得通红,抬头瞪着和邕: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装什么鬼?”
和邕只是笑:
“你去哪?”
囚里白把包袱往背后藏了藏,一本正经:
“身为部落一家之主,随便遛遛,巡视一下部落晚上的安全。”
和邕的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嘴硬。你在自己屋子里躲了一下午,避人不见,连段先生的课都不去了,无非是躲着族人,怕大家又说你乱救身份不明之人回来。阿白,你不能把那个人留在这儿。”
“为什么?”
囚里白抬头,语气不善:
“我能留下你这中原人,也能留下段先生那中原人,凭什么就不能留下南迹?”
和邕蹙眉道:
“我是谁、我从何处而来、为何被发配都塔兰都交代得很清楚,你再清楚不过。在辽金,南姓是皇族之姓。南迹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辽金的太子。我不知道他为何被发配至此,但未免招致祸患,你还是弄得清清楚楚为好。”
囚里白望着和邕严肃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他想了想,迟疑着绕过和邕,继续向河边走去。
都塔兰的夜幕是很通透的,大河之上水天相接处无间无隙,天幕上的繁星点点如同玉珠落盘般浮在水面上。河水中盛着月光,氤氲流光,仿佛这世间都是漆黑一片的,唯有此处含着光亮。
南迹气力衰竭,十担水挑完,他瘫软四肢躺在河边,空洞着双眼不作他想,只是歇息。
有脚步声靠近,他并不动作,只是呆呆地说:
“我说到做到,水已经挑完了,我是不是可以留下了?”
囚里白蹲在南迹身边,看着眼前这一身干涸泥污的人,把包袱递上去:
“给,换身干净衣服。”
南迹这才侧过脑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囚里白的脸在月光之下皎白得像块豆腐,大眼睛里的墨绿瞳孔像块津凉的璧玉,幽深的轮廓中盛满了柔软,让他的鼻子不禁一酸。
“还没洗澡,没法儿换啊。”
囚里白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扒南迹的衣服,南迹抵挡不过这人的怪力,只得大惊失色地问:
“哎!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囚里白不回答,只是笑眯了眼,把南迹的衣服扒了个大概,留下了下身的裤子,然后抬手把人往水里一推:
“去,洗干净再上来。”
南迹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进入水中的时候他瞥到囚里白的脚腕,想到这几天没少被这个人扔来扔去,摔得是腰酸背痛,瞬间便起了恶作剧的心,迅猛地伸出手握住囚里白的脚腕,一个大力把人拖入了水中。
然而囚里白入睡后便起起伏伏地挣扎,呼吸声和呼救声交杂:
“我、我不会游泳!”
这时南迹已经游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听到囚里白的求救,一个猛子扎下水面,慌忙地往回游去。囚里白缓缓下沉的身体被稳稳接住,南迹一边抱着人上岸,一边想到,这个人明明天生神力,身体却是轻得跟纸片一样。
囚里白走了趟水人事不省,南迹倒是从容不迫地挤压着囚里白的肚子,一口积水呛出来,囚里白激烈地咳嗽着,转瞬便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南迹的脸近在咫尺,他眸子一沉,猛地抬头撞向南迹的额头,骂道:
“我要是被水呛死,做鬼也饶不了你。”
南迹的额头被撞得当即淤青,他却是释然大笑,一屁股坐在囚里白身边:
“我当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只想着这几天被你摔得腰酸背痛,想要拉你入水报复一下,哪料得到你竟然不会游泳。”
囚里白缓缓起身,看着南迹的脸,一声冷笑:
“如此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把你摔得疼了,是不是还得跟你道个歉?”
“你说这话当真是折煞我了。”
南迹的目光胶着在囚里白身上,眸子幽深情绪汹涌:
“你把我从戈壁滩带回这桃花源,这是救命之恩;你在我满身泥泞时挺身而出、给我选择,这是礼遇之恩。你之于我的这些恩情高于乾广于坤,我只怕为鞠躬尽瘁一生都还不清。你的善良我断不敢忘,你的面孔我时时铭记于心,又怎么会要你道歉?”
囚里白只觉得自己有一个刹那恍若失了心智似的,这个南迹盯着人说话时,眼睛仿佛也在说话,要把人随时吸附进去。
他敛下眉目,又抬头:
“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该告诉我你到都塔兰的来龙去脉。不是吗?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