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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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黑夜开始驱逐令它厌恶的光明,整个世界处在一片朦胧的昏暗中,起码吴云村是这样的,已有几户人家点上了灯盏,豆粒大的火焰在人们的心上旋转跳跃,为即将到来的黑暗欢呼雀跃。
白府。
段扶箑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边坐下,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引得他龇牙咧嘴。
白苓乔神情淡漠,优雅地开始进食。这世上有一种人,不管他在做什么事,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将周围的人衬得如同地上的尘埃。但段扶箑也是天上的一朵白云,故两者待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不会令其中的一人黯然失色。
段扶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没胃口,眼珠子一转,看到白苓乔吃的正香,不由想挤兑几句:“啧啧,刚刚下手那么重,我戳到你伤口了?真的假的?哪家的姑娘那么有胆色,有魄力,连帝尊也敢拒绝。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啊,山有木兮木有枝……”
白苓乔自己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的,但从来不会加在段扶箑身上,甚至为他改了很多规矩。于是白苓乔就静静地吃着饭,静静地听着段扶箑用夸张的咏叹调在那长吁短叹。
讲到最后,段扶箑是真起了好奇心,询问道:“哎,仲知,到底是哪个美人,引得你这般神魂颠倒,我也好准备好聘礼把你嫁出去啊。是不是你的师妹月鸾仙子?还是见鸢真人?”
白苓乔的手倏忽握紧了筷子,声音有点沙哑:“你记……你从何处听来的?”段扶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瞒不住白苓乔,老实承认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复又继续追问了,“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吗?性子好不好?”
白苓乔淡淡看了他一眼,“臀部可舒服了?”
哪怕段扶箑早就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貌相,依旧被哽了一下,痛心疾首地道:“帝尊啊帝尊,别人都说你是冰山上的雪莲,天上皎皎的明月。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当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吗?非要破坏雪莲在我心中的形象。”
于是,被哽了一下的段扶箑和本就不多话的白苓乔沉默的吃完了这一顿饭。饭后是白苓乔收拾杯盏的,而段扶箑则躺在摇椅上望着星空心满意足的抚摩着肚子。
收拾完桌子的白苓乔在院子里燃起了火炉,炉子上是一个被烧的锅。他打开几个纸包,每样取一点在不同的时间放入锅中,再用大蒲扇慢慢的扇着,小心的控制着火候。渐渐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在不大的院子中弥漫,闻着就叫人通体舒泰。谁也不会想到高岭之花般的帝尊会屈身做这些事,段扶箑也时常疑惑,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那么好,曾经他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他的儿子,结果他才叫了一声爹,那后果,啧……如果说他有什么目的,也不像,毕竟他的修为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何,自己一没财,色嘛,他自己照照镜子就行了。
段扶箑正思索间,白苓乔独特的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汜犰,这几天你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出发去浮屠寺。”
段扶箑一下子瘫在摇椅上,他一点都不想去那个传说中的佛教圣地,神神秘秘的,还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瘆人的紧。但没办法,白苓乔在其他方面宽容让步,唯独在这一点上毫不退让,不管他撒娇打泼还是绝食抗议都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幸而去的次数已从小时候的一年一次变成了三年一次。
似是看出段扶箑的不乐意,白苓乔添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段扶箑一听,乐得一个鲤鱼打挺,连忙问道:“真的吗?真的吗?最后一次?”
“嗯。”白苓乔应了一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段扶箑的眼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红痕带着几分缱绻,那双黑色的眸子因为主人太过高兴而盛满了星子,闪耀着无限光华。衣领因段扶箑的大动作而挣开,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和微微颤动的喉结。白苓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但在段扶箑看过来时又变回原来清冷孤傲的样子。
白苓乔将药煎好,亲自端了过来,看着段扶箑蹙着眉一鼓作气将那碗黑色的药喝完然后皱着一张脸吐着舌头,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去段扶箑嘴角的药汁,带着几分暧昧,几分旖旎。段扶箑也感觉到这气氛不大对劲,于是歪过头,不自在地对白苓乔说:“我去睡觉了。”也不知道那药有什么用,每晚前都要喝一碗,难喝得要命,还不许浪费,非要盯着他喝。不过他曾经看过其中一味药材的贩卖,才一小株,那价格真令人咋舌,本着浪费什么也不能浪费钱的原则,再难喝也要喝下去。
白苓乔点点头同意了,待他走后,他不断揉着摸过段扶箑的脸的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滑如羊脂的皮肤上残存的余温。
他感受了半晌,直到手指冰凉的不能再冰凉了,才闭上幽深的眼睛,走到他们的床前。白苓乔是跟段扶箑一起睡的,他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分床睡,而段扶箑那时候还懵懵懂懂,稍稍用吃食诱惑一下就成功了,后来,上了贼船还想逃不成。
白苓乔就这样守在段扶箑身边,等他安然入睡后才回到了院子里,披着漫天星光,随手画了一个结界,再凝出一面一人高的水镜,水镜上呈现出的是白天的景象,四周都是青翠欲滴的竹子,看不出品种,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林海声,林海里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着眼睛,手上拿着一壶佳酿,嘴里哼着不成句的苏州小调。发觉水镜出现,也只把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来人后又闭上了:“我道是谁闲的无事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原来是仲知啊,稀客,稀客。”此人正是白苓乔的师父醉竹尊者。
白苓乔对着醉竹一躬身,说明来意:“我与汜犰于三日后将要去往浮屠寺一趟,希望您能照看这里一二,仲知不胜感激。”
本来躺着很悠闲的醉竹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即睁开了眼睛,手上的酒壶掉到地上碎成了残片也没理会,真气在他身边围绕,他最珍爱的竹子也因没控制好的真气倒了一地,也不见醉竹心疼,可见被气得不轻,他怒道:“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他,否则休怪我不讲师徒情分。”
白苓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退缩,回道:“仲知真的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了。求您了……师父。”语气中不知蕴含了多少辛酸和无奈,直让听的人心里一揪。
醉竹听到他的话,深深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道:“罢罢罢,生来的儿女父母的债,你且安心去吧。”说完的那一瞬间,醉竹仿佛苍老了十岁,就像个普通尘世的老人那样虚弱不堪。
白苓乔对着醉竹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无论是一饭之恩,养育之情,还是他对自己和汜犰的无数次退让,都值得这个威名赫赫,高高在上的帝尊行此大礼。
醉竹没有避开,等到白苓乔磕完头才手一虚晃,水镜化为虚无。
白苓乔回到段扶箑身边,用手指静静地在半空描摹他的轮廓。看着他安详的睡颜,白苓乔笑了,真好,他还会对他笑,对他撒娇,还会藏着一些小心思还笨拙地掩藏起来。起码,他还能看到他。如此,不管他经历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作者闲话:
“为你屠尽千万人,你却连一眼回眸也没有”帝尊委屈的对手指。
“我现在看你看到眼抽筋。”段扶箑很无奈。
“其实,”帝尊的眼睛亮了,“我比较期待你腿抽筋。”
段扶箑很疑惑,很不解。
“那能证明我某方面能力很强大。”帝尊的耳朵悄然爬上了粉色。
段扶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