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璕珎心酸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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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的肚子渐渐大了,身子重,没了法子疯魔,连带着永琪也消停了。年关将近,宫里皇后娘娘眼瞧着要生了,那在延禧宫中跪了几个月经的令嫔也要到时间,眼见着宫里平静,又要添人。前线捷报频频,兆惠将军带着大军攻克了喀什噶尔,叶尔羌,困扰清军许久的小和卓霍集占弃了叶尔羌遁逃,大和卓波罗尼都至巴达克山部被清军所杀,大小和卓只余残余部队尚未清缴。除了那叫乾隆最是头疼的霍集占逃了,其它的一切都顺利得叫人心神振奋。又听闻此番大战之后回疆掌权人阿里和卓要亲自上大清朝拜臣服。一时间,前朝后宫一连串的喜讯叫这紫禁城笼上了一层叫人蠢蠢欲动的喜庆。
璕珎却有些郁郁寡欢。
按说前朝战事顺利,虽叫那霍集占遁逃,一如当年康熙爷征战准格尔叫那葛尔丹逃了般叫人遗憾万分,却终究是平了四疆大获全胜的。后宫眼见着又要添人,自然是喜庆事。年前的时候之前定下了秀女的众家皇子们也纷纷成了婚,漱玉也只等翻过年福隆安从前线回来休整过便要出嫁了的。宫里宫外接连的好事,理应没有人不高兴的,更何况是那个将父皇放在第一位,一切以当今天子心情高兴而开心的他。然而,璕珎却在乾隆也止不住得意的现今感到了闷闷不乐。
从嘉兴府相遇开始,那时的他,只是璕珎,他,是他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四爷,那时的四爷,欣赏璕公子,亲近璕公子。
后来,他成了三皇子永璋,受封荣郡王,他,是南巡的圣上。可是他,还是他的璕珎,他,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喜欢极了他的璕珎。
相遇一年以来,他与他是最亲近的伙伴,他,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他,是他生命中再不能割舍的人。他用他的聪慧真情留在了他的身边。他不再去后宫,反倒是留宿在他处要多些。他们互相陪伴着,几乎形影不离。
然而,现在的他,三日不曾好好看过他了。
璕珎心中知晓的,已近年关,朝堂上又有喜讯,最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不可能总是来陪着自己,而且,后宫里皇后又要临盆,他自然是**乏术的,这些璕珎都知道,都明白。他也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再任性,然而,那无端的失落,却是在乾隆今日第二次去了坤宁宫后到达了极致。
璕珎忽而沉默了,虽然他一直都是个安静美好的人儿,然而掌事太监小路子依然看出来他们的荣郡王心中并不开怀。
小路子是个极细致伶俐的,否则也不能区区三十岁便做了皇帝身边一名掌事。自从璕珎回宫之后他便是由着皇帝亲自指派一直伺候在璕珎身边,事实上,对于他自己的一些真相,小路子的了解怕是比他要深些的。
这些日子以来,璕珎渐渐变得沉默起来,小路子自然发现了,甚至他心中已经隐约知晓了荣郡王如此表现的原因,只是,他不敢细想,更不敢轻易言说。乾隆的强悍与恐怖,只有高无庸与他们这一众随身伺候的贴身奴才才知道,这样的事情,若经由他的嘴里说出而叫坏了事,等待他的会是乾隆最残酷的对待。
荣郡王的苦闷让小路子有些焦躁,他身为奴才的身份也好,王爷烦闷的缘由也好,都叫他只能看着,看着王爷一天天变得更加沉默。
璕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见父皇与自己只说上了一句话之后便又立刻赶去了坤宁宫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沉寂了脸色。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父皇去看即将临盆的母后而露出这般丑陋的神色之后感到了恐慌,感到了害怕。乾隆不在的长乐宫,尤其的安静,璕珎第一次感到这宫殿空荡寂寞得叫人心酸。
乾隆不在的安静空间,他开始思考,思考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璕珎想,自己当真是被父皇宠坏了,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分寸,恃宠而骄了。是不是,将他在自己的心中藏得太好,藏得太深,藏得太完整,藏得,太独一无二了。
父皇是这天下的主人,人人敬仰,崇敬,哪个侍候皇上不是规规矩矩战战兢兢。自己却是恃宠生骄,太放肆了,对着父皇撒娇耍赖,任性胡闹,如今竟然对即将临盆的皇后与令嫔生出了叫他自己也厌恶的排斥情绪,甚至是后宫那满眼的莺莺燕燕,他不能否认他不知何时开始,看见这些庶母们,他的心中生出了叫他自己也害怕的黑暗。
璕珎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变化,害怕这一发不可收拾的阴暗。所以,第一次,他逃避了,逃避他的父皇。
璕珎是荣郡王,是皇上爱宠了一年盛宠不衰的儿子,璕珎要想出宫实在是太简单的事,甚至不需要如皇子们一般报了掌事亦或是请了牌子。他没有带随从,甚至连侍卫也没有,独自一人,慢慢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乾隆是个好皇帝,这一年来又有许多利于民生的新政施行。璕珎曾在应对乾隆的调侃时说起,“这些个法子璕珎也是偶然想得,有些地方总是不周的,贸贸然施行总是怕反倒害了民,更是害了父皇一世英名。便不如先在能瞧见的小片儿地方试试,若是有成效,得行,那再大规模推行也是不迟的,若是其中发现了问题,改正起来莫不是要方便许多,对百姓的影响也要小上许多么?”乾隆当时狠狠抱了璕珎一记,璕珎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几乎以为自己生病了,若非乾隆终于放开了他叫他慢慢恢复了正常。
也因此,示范推广的法子在这京城近郊施行了,但凡是需要斟酌的民生大计都先经过京城之地的试验。倒是叫这京师近畿富庶了许多。
璕珎看见百姓过得好,一个个满口的夸皇帝,夸新政,总算是高兴了些,也驱散了半分心中的烦闷。
眼见着日头高照,觉得有些晒了,便是提步往一处酒楼而去。京城富庶之地,酒楼生意是极好的,此时正是饭点儿,要想找一张干净闲置的台子怕是不容易。璕珎多年游历经商,倒是没有那许多规矩,请小二给找一处拼桌。那小二正笑着应了抬头张望,却是瞧见一桌客人只得一人,那人似是瞧见了这边情况,在小二与璕珎望去时笑着点了点头。
璕珎笑着抱拳一礼,那人爽朗一笑回礼请了璕珎坐下。璕珎容貌极出色,那人便从璕珎坐下开始一直打量着,大大方方毫无遮掩,颇为坦荡。璕珎生了些好感,也是细细打量对面男子。男子大约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面容俊朗刚毅颇为出众,像是个常年在外行走的。
之后一交谈果然如是,那人自称姓郎名振羽,言谈举止十分豪气且见识广博,叫璕珎颇为称赞。郎振羽却更是惊叹璕珎的学识渊博,胸有天下,欣赏极了这温润如玉的翩翩佳人。
二人一见投缘,这一番海阔天空的谈话竟不知不觉进行了一个时辰,直叫附近桌台上换了好几茬的客人,二人也未曾注意。直到那郎振羽的随从上楼寻来,这才叫二人竟觉已是午后时分,不由相视一笑。
郎振羽挥挥手叫那一直盯着璕珎瞧的随从走了,这才笑道:“璕珎勿怪,我这随从实在是没有见过世面,少见璕珎这般精彩人物这才失态了。”
璕珎笑道:“振羽可是说笑,你那长随随振羽你走南闯北,哪里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之人。我瞧你那长随眉眼深邃,倒是颇有几分像那回疆人,我可是早就听说回疆出英雄美人的。你只管哄我就是,璕珎可是叫你这话说得无地自容了。”
郎振羽悄然一怔,又道:“璕珎切莫妄自菲薄,实不相瞒,我那长随的确是回疆人,振羽也是有一半回疆血缘的,只便是回疆,璕珎这般精彩人物也实属振羽首见,连我见了璕珎都失态了,更何况是那少见多怪的奴才。”
璕珎心中一动,笑道:“振羽若真这般说,璕珎可就当真了。”继而又道:“年关将至,振羽远道而来京城,可是想要趁着年,捞上一笔。”
郎振羽见了璕珎这般说话忽而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果然璕珎也,京城富庶,有的是达官贵人,振羽这不是想着要打这些个贵人的主意么。倒是叫璕珎瞧出来看了笑话了。”
璕珎招来小二续上满茶,微敛的眉眼在氤氲的水汽中模糊起来,平白多了几分不真实。半晌才道:“这哪里是什么笑话。若说,兄台这的确是赶了个好时候,这些年大清与回疆颇有些隔阂,今年战事方平,听说那阿里和卓仿佛是要亲自上京的。两方商路一开,的确是出手的好时机。振羽趁着此时动作,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二人又天南海北的说了好些,这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分手之后朝着大街两个方向而行,然而一旦背向而行,璕珎却是笑得冷冽深思了许多。郎振羽霎时冰冷了一张面容,颇是威严煞气,叫人瞧了心中畏惧。
二人方才起身离开,身边隐蔽处一张台子上便紧跟着走出了三人,三人俱是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深刻的回疆人,而其中之一,赫然是方才郎振羽的那名长随。三人见璕珎确是独自一人远远走着,这才悄然跟上面色沉寂的郎振羽,其中一人沉声开口道:“那人……”
却是叫郎振羽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沉默片刻,眸中神色几番变幻,终于沉声道:“先不要动他,这样的人物,我是真真想要的。若非必要,不要动他。”
那三人恭敬应一声‘是’,方才收敛了精光仿佛普通侍从般跟着郎振羽消失在了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