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九: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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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阶收拾好一切,带着骨灰来到曾经他和陈珂相依为命的起点,那个他曾经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河边。他谁也没让人跟着,包括齐秋行。这个地方是独属于他和陈珂的,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参与进来。
那时是陈珂拯救了自己,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人要的。可自己为何却拯救不了她呢。那个晚上那么冷那么黑,陈珂是怎么想的呢?
齐阶走到河边,放下包裹里的骨灰,蹲下身将双手一同探入到河水之中。
双手刚和冰凉的河水接触的时候先是刺痛,然后随着冰冷一点点侵入肌肤,一会儿手上的知觉就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冰冷之后更是无知无觉。
到最后,齐阶感受到双手传来的温热,一切竟然变得温暖起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河水甚至是热的。
齐阶收回双手,盯着掌心看了一会,然后用几近发烫的双手颤抖地解开了包裹着陈珂骨灰盒的布,然后打开它,用双手一捧一捧地将这些遗留的灰烬残余骨放到河水里。
“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你不喜欢人死之后被埋在地里,然后被虫子吃掉吗……你看,现在你在河里,顺着河水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是想我了,也来看看我好不好。”齐阶的泪倏地落下来,大颗大颗地往河水里掉。
他哽咽着对着河水说着:“都那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我的梦里呢,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将双手在河水里洗涤干净,把陈珂遗留在这世上的痕迹都让冰冷清澈的水流带走。又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找人来摆上香烛贡品等物。
北国祭奠的风气和姜国有一些差别,但总体还是以燃着物件,只是供奉的食物多是北国特有的吃食,形状也不大相同。
齐秋行从一开始就远远地看着齐阶在河边的动作。他这时候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珂对于他这个王叔的有多么重要,但是他又不得不扼杀任何一个潜在的危险。
齐阶撒完陈珂的骨灰,抱着盒子往他这里走来,越走越近,脸上的泪痕被风干,但依然留下了微红的眼眶作为证明。
齐秋行看着齐阶对着他扯出一个微笑,里面的信任让他无处遁形,连一个笑也不能呼应,只能低下头整理好思绪,才拉齐阶把人拥进怀中。
“眼都红了。”齐秋行伸手抹去齐阶眼尾的痕迹,将手拉过来的时候被那股冰冷的触觉皱了眉,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一起用自己的双手捂着。嘴上十分不满道,“像冰一样。”
齐阶被温热的手心暖着,情绪也缓和了些。他留下凌郁来派给他们的人收拾河边,只和齐秋行两个人独自顺着河边往下游走。
此时冰天雪地,河边空无一人。他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在雪地里留下并排的脚印。
齐秋行问他:“如今可算了结了这一桩心愿了。”
“也只能这样了。”齐阶再次回到旧地,原先只在落脚的地方待着,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出门来到了这个他以前和陈珂常来的地方,已是恍然如隔世。
“总觉得现在都是假的,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她也还活着。”齐阶萧然一笑,对齐秋行说道,“兴许回姜国才是我做的一场梦……”
齐秋行看着他冻红的脸颊和鼻尖,心中微微一动,不禁问道:“那王叔觉得我也是一场梦吗?”
“我倒真希望你是一场梦。”齐阶放慢脚步。身边的人此时已经比他还要高了些,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脸颊和下颌都突显出骨骼的痕迹,整个人的气质比以前的恣意少年有了变化,收敛了气息,也更稳妥了。
齐秋行听齐阶这样说也不恼。这几天足够让他知道王叔也是喜欢他的,他顺着话说:“那我至少得是你的一个美梦才行。”
齐阶听罢不语,只是眼眸里有光在闪烁,嘴角藏着收敛着的笑意。
“怎么不答我。”齐秋行见迟迟没有回应,开始撒起娇来,他脚下停住不再往前走了,手中也拖住齐阶。
“你不说我就不走了。”他干脆往雪地里一坐,开始耍起无赖。
“别坐雪里,太凉了。”齐阶拉了拉,但对方丝毫不动。
这家伙又在闹小孩子脾气了。齐阶无可奈何,但他见齐秋行这样耍赖,兴致也起来了,很想看看一直不理会,对方又能怎样。
“行吧,那我走了啊。”齐阶佯装着要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砰”声,扭头一看,齐秋行已经整个人往后一躺,大刺刺地贴在地上了。
齐阶还是心软了,只好转过身来又踩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齐秋行的身边。
齐秋行自然听到齐阶折返回来的脚步声,但此时他的双眼紧紧闭着,赌气一般不肯睁开。
“快起来,你伤口还没好呢。”他又催促一遍。
可对方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的架势来。
“怎么还跟小孩一样耍无赖呢。”齐阶蹲下来身来,他见对方紧紧的抿着嘴,但眼睫却在不停颤动,就逗趣着说,“那王叔抱你走吧。”说着就真的伸手要将齐秋行拦腰抱起来。当然以齐阶的力量勉勉强强也只能将人腾空起来,能在雪地中再走上几步已是极力。
齐秋行被他半抱半拖拽的姿势弄得难受,最后一个翻转,直接将齐阶抱住,然后往地上放倒。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吐着白气。喘息过后,齐秋行一只手臂撑起半身,半伏着身子去看齐阶,入眼就是齐阶清俊的眉目和微红的唇。
“阿由。”他的心鼓动起来,不由得又靠近了一些。
齐阶一听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此时在外,虽然四周看着无人,却依然有些别扭,不敢去看对方。
可齐秋行的吻还是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先是从眉眼,然后顺着高低起伏的眉骨滑到眼眶,隔着薄薄的肌肤下的青筋,来到鼻尖。研磨辗转许久,才触碰到唇口。
齐阶感受到对方小心翼翼地亲吻着自己,像是在对待这个世上最珍贵之物。
雪白将入眼的一切都染成一幅画卷,又在画卷中隔绝出此刻独属于二人的的天地。前路如何在此刻被短暂的抛掷在后。只有浓烈的情谊铺陈开来,在齐阶的心口画上了一道浓重的墨迹。冰凉的雪让唇齿上的温热异常突显,强烈地让心都快融化。
就在这个时候,齐阶感觉齐秋行退开了一些,他听见对方在自己的耳边问:“阿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河岸的方向席卷而来,“呼呼”地在两人耳边作响。齐阶的心头忽然一紧,猛然扭过去往河边看去。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心,由着风穿过指缝,风立即就变得轻柔起来。
是你吗?小柯。
齐阶不禁在心中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