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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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来的人待到了年后才走,期间也来到王府拜见了齐阶一面,只是其中并不见凌郁来,齐阶有意的问了问,得知是凌郁来前日染了寒,刚有了起色,瘫在床上不能起身,所以来不了。齐阶听着的时候其实还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两人之间的事说起来见面总会尴尬,可这一北一南,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过了几天,齐阶从余府看完老太太回来,一到家就得知凌郁来了王府,见他不在,还等了一个时辰,最后没法子,留了字条,齐阶打开一看,问了问府里的人才知道他今日就要回北国了,叹了口气,就把字条收了起来。
陈珂这日先陪着齐阶去了余府,后面自己上了大街上采买,溜的高兴了回来的也晚,知道凌大人始终是没见到王爷,也叹了口气。
陈珂道:“凌大人和王爷真是没有缘分,好似以前就是这样,他来找王爷,王爷就总是不在的。”
齐阶道:“也不总是,后面是我躲着他,知道他要来,我就溜出去了。”
陈珂以前从来没听过这回事,便问道:“为什么?”
“咱俩好不长的。”齐阶摆摆手,对于这一点,齐阶在他们还没掰的时候就认真的想过,他和凌郁来肯定是过不长的。
凌郁来是个心思精细又执拗的人,家里是庶出,从小到大都在看人眼色,讨人欢心,对前程和名声看的十分重,可偏偏还是个断袖。于是走的每一步都可谓是思虑再三,小心万千,对外示人的形象也是仔细经营。
齐阶当初也是被这种表象所吸引,所以当凌郁来主动来交好的时候也就半推半就,生了情意出来,只是后来真的了解深以后,除了情意之外,生出了无奈和心疼,后来争吵渐多,齐阶思前想后,便渐渐的刻意断了来往,而对方也顺其势,自然的渐远了。
不是他不喜欢凌郁来,也不是凌郁来不喜欢他,而是两个人往后的路不是一条道,说着没趣了,就是大家都各自爱着自个,谁都洒脱不起来,亦没有恣意的资本,干脆一了百了,日后清静。
陈珂看了两个人的始终,没觉得凌大人有什么不好,但说起来也肯定不是王爷的过错,于是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是凌大人有错。不过日子总要过的,等凌大人一行人回了北国,平日里是想也想不起来的。再说搬到了新王府,陈珂算是最忙的一个,许多得来东西齐阶也不看,直接给了她管,忙碌了好一阵子。
而齐阶自从出了宫之后,除了常常去看老太太外,基本上窝在王府,他也不是不愿意出门,主要是年后人人都忙着,就他清闲,他找谁也不好,耽误人家做事。再来,天还寒着,雪化的时候倒比大寒的时候还要来的冻煞人。齐秋行来找了几次齐阶,每次登门都带着礼,除了他自己送的外,还有许多是王后让他带的。
后来陈珂收拾东太子送的东西,猛的记起那件羽衣,似乎是记得齐阶说要单独挑出来放置,于是特地的从库房里给取了出来,上回送来的时候她没好好看过,在宫里忙着收拾东西,许多东西到了王府后才能好好的安排,这次把羽衣拿出来一看,细细摸过,忍不住赞叹起来。
她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衣裳,王爷,你说这得多少只鸟才能做成一件……”
齐阶此时没有样子的趴在毯子上,一边嚼着蜜饯一边同陈珂说话。
“上面取得都是鸟身上精细的部分,少说也要……千百来只……”话说到此处齐阶忽然顿住,嘴里的东西也不嚼了,将果核生生的吞里下去。
陈珂还在赞叹,然而齐阶忽然觉得她手上的羽衣有些扎眼。
他所谓喜欢的鸟羽大多数都是林间穿梭,飞翔傲天留下的影,他虽然也打鸟作食,也只是偶尔为之。但羽衣所用的鸟羽因为不能染上污迹,也为里保持毛色的靓丽大多数都是在鸟还活着的时候生生拔下来的。
千百只能在天翱翔的飞鸟,化作一件空有羽毛不能展翅的羽衣。
陈珂听齐阶话说了一半忽然挺下,抬眼望过去。
“怎么了王爷?”
齐阶摆摆手道:“把衣服收起来吧,没事别拿出来。”
陈珂道:“你都不穿么?那么好看来着。”她知道齐阶是个爱美的人,忽然听他要把这衣服收起来,多少有些疑惑。
“死了那么多鸟,看着不安生,而且这衣也不能穿出去,要是被人看见了嚼了舌根生出麻烦也不好。”齐阶从地上爬里起来。
陈珂道:“这光明正大的有什么不好的,衣裳是太子送的,又不是咱们偷来抢来的。”
齐阶道:“那他们要是说这是拉帮结派,太子他笼络我呢?”
陈珂道:“这有什么好说的,王爷和太子是叔侄,还用得着笼络?”
“叔侄又如何呢。”齐阶说话的时候眼一眯,笑了起来。
他又道:“王宫里的人都是很有趣的,不敢讲自己有情的。”
陈珂拍拍羽衣,理好。
她道:“可是我觉得太子和王爷不一样。”
齐阶回她:“那我更要小心一些才是。”
陈珂被他说的没话了,扭头做自己的事了。
没过几日齐秋行和白砚川一块上了门,齐阶这才知道梁国与辽已经正式开战,姜国出兵助梁,白砚川封将领兵,齐秋行是他的阵前副将。
齐阶听闻两人都要去,不免有些担忧,于是道:“你们俩打过仗?怎么没派遣位老将去?而且再过一月天就要暖和了,怎么还要开战?”
齐秋行听齐阶问了一连串问题,只好声的说道无事,心思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倒是白砚川耐心的同他解释起来。
白砚川道:“此战看来不会长久,时机不对又不得不开,派兵出去一来为了梁国建交稳固,而是也是声势必要。”
齐阶听白砚川讲完,似乎明白了些。
他道:“所以陛下才指派你们两个去的。”
白砚川点点头,随后看向齐秋行。
齐秋行自从上门之后整个人的神似乎就不在身上,齐阶此时也注意到了他这个状态,伸手拍了拍齐秋行的脑袋。
齐阶道:“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可不会是胆怯了罢。”
齐秋行被拍了后,听着齐阶这样说他,眯起眼,似是斟酌之后才回应齐阶。
他道:“王爷可不要小瞧了我,我可吓人了。”语气上听不出生气的意思,倒像是撒娇。
齐阶见他回的这样可爱,忍不住一把搂住齐秋行,笑道:“是是是,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那王叔就等着你凯旋归来给你庆贺了!”说罢,望向白砚川。
他道:“白将军也要多保重,人是血肉之躯,战场上毕竟刀剑无情。”
白砚川还未回,倒是齐阶怀里搂着着不乐意了。
齐秋行将手交叉,抱胸道:“王叔就只关心白将军的安危,忘记你的小侄子了么?”
齐阶撇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肯定是不要命也会护着你,你少给白将军添麻烦才是。”
齐秋行听罢一顿,先是看了眼白砚川,知道齐阶说的是实话,实在不能反驳,只好换了话由道:“明明方才刚夸我,转口就偏了心……”
齐阶回他:“你都是要行军打仗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小心眼。”
齐秋行这回真的不干了,立刻回嘴道:“谁小心眼了!”
齐阶越逗他越觉得有意思,嘴上不停:“谁是小心眼我就说谁。”
“哇,王叔你以大欺小,倚老卖老的教训人呢!”
“你说谁老!臭小子!”
“王叔生气了吗?啊,我不是有意的……原来王叔你很在意年纪啊……”
齐阶趁着姿势气呼呼的想朝齐秋行脸上捏了一把,齐秋行眼疾手快反将军了一把,先扯了齐阶的脸,脚底一抹油,就跳到了三米开外,齐阶呢就追了上去作势要揪齐秋行的耳朵……
白砚川站在原地用手揉了揉了眉头,深沉又稳重的吐露心声:“都是小心眼……”
夜里陈柯在齐阶房里做账,灯火下,齐阶看着陈柯低头专心致志的模样感叹一声。
陈柯听到这一声叹息,抬头问道:“怎么了王爷,叹什么气。”
齐阶道:“我怎么就是个断袖呢。”
陈柯觉得齐阶这个感叹很新奇啊,她可从来没见过齐阶为这事有烦扰过。
陈柯道:“王爷是不是断袖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阶道:“当然有啊,我又不打算成亲,这样想想,就我现在这个身份,那得少收多少贺礼啊……”
陈柯翻了个白眼,嘴上道:“我就知道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齐阶道:“不能多收点银子怎么就不是正儿八经的事了,谁还嫌钱多啊。”
陈柯合上账本道:“咱们现在不缺钱,王爷你还是想想怎么找个人吧。”
齐阶道:“找人?找谁啊?”
陈珂道:“找个让你不成亲的人啊,我看今个下午白大人来了,王爷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
齐阶听罢,“啧啧啧”了几声道:“我那是欣赏他。”
陈珂核对完王府里的账目有些疲了,就靠着椅子和齐阶说话。
她道:“王爷你上次欣赏的人可还是凌大人呢。”
齐阶:“那可不一样,白大人可是个良人啊。”顿了说罢,齐阶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歧义,说的好像凌郁来不是什么好人似的,于是又补上了一句,“我是说白砚川应该不好这一口。”
陈珂道:“也未必啊。”
齐阶摆摆手,脑中想象了一下他和白砚川在一起的画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不大和谐,想来想去,忽然领悟过来。
他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陈珂就问他:“王爷你说什么,什么为什么?哎呀,什么跟什么呀……”
齐阶道:“我说啊,我知道为什么白砚川不行了……总感觉对不起我那小侄子。”
陈珂一听,疑惑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有干系,我现在一想到白大人,就总觉得边上还得有个他才对。”
这儿陈珂就不太懂齐阶的感受了。
她又听齐阶叹了口气。
齐阶道:“今个那臭小子还说我倚老卖老……只是不年轻罢了,可也称不上老吧……”
陈珂想了想道:“王爷当然不老。”
齐阶理所当然。
陈珂又道:“但王爷心老了。”
齐阶也不反驳。
陈珂说:“王爷以前喜欢人才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良人呢,现在想的多了。”
陈珂还说:“不过王爷也比以前要开心了。”
因为在陈珂看来,王爷现在对人的喜欢就是看着顺眼,但是不想进一步再走走了。
齐阶道:“想的多不是坏事,想的明白就自在多了。”
但许多事也不是想自在就自在的。就比如齐阶和白砚川出征之后几天,姜王就兑现了自己的话,让齐阶得了个职位,而有了个职位就不能清闲,时常要去事务府报道。不过渐渐的,齐阶也认识了不少朝中官员,有时候也会被邀请去一些私下的聚会。
日子一往无阻,春暖花开过后,齐阶看着雪化成最后一颗水珠,转而看着天又渐渐的燥热起来。宫里传来消息,齐阶和白砚川终于回来了。
而老太太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