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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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阶睁开了眼就对上了齐秋行十分期待的眼神,随后他的视线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顺着手臂往上看去,随后露出一种了然而讶异的神情来。
齐秋行给了他一件羽氅,而就齐阶自己的经验来看,这件羽衣可算是他见过最为奢华的衣物了。
齐阶道:“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王叔不喜欢么?”齐秋行注意着齐阶的声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随后落寞下来,一说话,就显出丝委屈。
他道:“我花了好多功夫才让人把这些羽毛收集起来,看来是不合王叔的眼了。”
“当然不是。”齐阶摆摆手,将羽氅从身上取下来,细细的看。
羽衣的衣肩上泛着金色光泽的羽毛是锦鸡的金丝羽,色泽之中毫无杂质,显然只用上了冠顶的部分,金羽下接着雪白的细绒,随着羽毛的细密柔软不同应该是各种白雉白羽尾翅两处的摆羽,往下一层一层叠出衣身,最后衣摆处的羽疏松而又轻盈,取的是白鹤鹤尾之处的部分。
这顶、身、尾三处各来自相应的鸟羽部分,再加上将这些不同羽毛能缝制的精细工艺,这样一件羽衣,已经不是纯粹的钱财所值,其中耗费的工人心血和不知多少的珍禽性命才是让人所讶异的。而对齐阶来说,收到这样的一件礼物着实是惊讶大于惊喜。
齐阶道:“我很喜欢,真的是太漂亮了。”
齐秋行抿起嘴,似乎不太相信齐阶的话:“真的?你可不要骗我,那你干嘛脱下来。”
齐阶哭笑不得:“你怎么总是说我要骗你,这衣服我真的很喜欢,就是太招摇了,穿不出去。你父王才刚和我说要注意言行,回头就收了你这一件东西,你让我怎么穿。”
“……王叔你喜欢就好,父王的话也是要听的……那你就只穿给我看不就好了!”齐秋行见齐阶解释清楚了,心里豁然一下开朗,先前的期待有了回报,觉得只要齐阶喜欢,他所花费的心力就就统统都值得了。
“臭小子,你想得美!”齐阶见齐秋行乐的样子,顺手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笑着摇摇头,抱着衣服往殿里走了,齐秋行跟在他身后一路做着个鬼脸,嘴上假意埋怨着齐阶对他的坏处,脸上的笑意正好让等在殿里的陈柯看到。
叔侄两一前一后,说笑着的模样在陈柯眼里看来可谓是温馨,齐阶说要换衣服,就让齐秋行在外室里等,带着陈柯到了自己的寝室。
“你看看这个衣服怎么收着好?”齐阶把手中的东西递到她手中,陈柯接过来,一下子就赞叹了起来。随后立刻就想起了一些和齐秋行的对话,心中忽然就起了一丝念头,嘴上问了问羽衣的来由后,眼睛就不由得去看向外面的方向。
太子是真的太喜欢王爷了,喜欢的让陈柯不得不往旁的方面想,她记得上次齐秋行问过她王爷的喜好,她当时只是大致的说了说王爷喜欢鸟羽,如今就有了那么一件东西。
就算是太子,这样贵重的东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去吧?
“愣着干嘛,是不是很好看?”齐阶见陈柯接过东西后动作就十分缓慢,以为也是同自已一样的反应。
陈柯回应了齐阶,说道:“好看,摸着又细又软……可是王爷你以前收集的羽毛和这不太一样……”
齐阶望了一眼羽衣,说道:“差别是挺大的,也不知道他是那里知道我喜欢鸟羽的……”
“是我说的……”陈柯摸了摸耳朵,又道,“上次你病的时候不是让我去太子宫里头么,就是那次太子问我你喜欢什么,我想着你以前收集了鸟的羽毛,就和他说了。”
齐阶知道了齐秋行送他羽衣的由头原来是这样,心里倒是放心了些,不然齐秋行平白无故的送了个他偏好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况且陈柯只说了句喜欢羽毛,齐秋行就送了那么珍贵的羽衣,他要是喜欢石头,怕不得座山山给他。想到这,齐阶忽然意识到齐秋行是太子,将来姜国的王,若真的给座山,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他要座山也没什么用处,还是羽衣好,虽然不怎么能穿得,但至少摸着舒服,瞧着好看,很是不错了。
齐阶道:“这样财大气粗的,总觉得抱上了大腿。你说我有这样的心态是不是不太好。”
陈柯将羽衣抖开,准备收起来打包带到新王府里去,一边听齐阶说话,话里有趣,就回道:“你可是王爷啊,怎么还想这个。”
齐阶道:“王爷又怎么样,你看北国的那几个王爷,一个比一个凄惨,哇,这说着说着我就有点不踏实。”
“好了好了,这怎么能一样呢,赶紧把衣服换了,咱们下午就要出宫了。”陈柯把羽衣折好放置在一旁,拉开木柜给齐阶找出替换的衣物。
齐阶张开手臂,朝着陈柯撅嘴,自言自语碎碎念起来,陈柯也不理会他,叫举手齐阶就举手,叫转身就转身。
外面忽然传来齐秋行的叫声:“王叔你换好了没,母后来了,你快出来!”
齐阶回喊:“好了,马上就出来了。”一边给自己扣腰带。
午膳三人就在齐阶的殿里吃的,姜王后知道齐秋行也在这里,所以还亲自下厨做了两人都喜欢的一些菜色来,三人难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从头到尾都是开开心心的。
这些画面在陈柯看来实在感叹万千。她原先和齐阶两人相依为命的久了,总觉得自己就是齐阶唯一的亲人,可到了姜国才逐渐知道,人同人之间的血缘也有许多不同的面貌。
亲远疏离,爱恨别憎,到底是要归根在人自身之上的,哪怕是生在王权之家,也不一定就要隔着心,而且王爷能有更多亲近着,对他好的人,陈柯心里就算是有些吃味,但到底也是开心的。
说是出宫,可之后没几天就是除夕了,齐阶在自己的王府里还没睡习惯,就被姜王后召进了宫,一直住到了大年初三。期间匆匆地见了齐秋行几面,闲聊只间听到了梁国正式和辽国开战了,而姜国同周边的两国会同时派出援兵,此战四国战一国,是近百年间头一回有四国联合抗敌的。且当初是辽国先向梁国开战,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知辽国的国君作何感想。
齐阶大致听了听局势,对其中牵扯大致是不大喜欢听的,他自己就是因为当初国弱才流连他国,心里总是希望太平一些,少打仗。
从宫里回到王府后,齐阶一大早先派人去白府送了点年货,午后带着陈柯单独去了余府。
余老爷似乎是没想到齐阶会来,一点准备也没有,整个余家上上下下庆节的气氛很淡,唯有门框上的大红年联让人有些热闹感。
屋里的火盆刚烧的旺起来,齐阶坐在厅中椅上,陈柯站在他身后,暖和了之后够着桌上摆着的果脯塞了颗进嘴里,嚼了几口后和对面的余老爷说话,模糊不清的道:“叔叔近来可好。”
余老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交叉着手缩在袖子里回道:“念王爷的惦记,还过的去。”
齐阶又道:“老夫人如何了?”
余老爷闻言叹息一声,面上鼻子一皱,眉毛拉拢,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道:“侍医来过几次,都说是天限将至,怕是熬不到开春了。”
上次来看老太太的时候齐阶也预料到了,如今听了断言,依然还是鼻子一酸,难过起来。
余老爷道:“上次王爷看过老太太,老太太瞧着精神了几天,嘴上还叫着王爷,知道王爷回来了……算是了结了一愿。”
齐阶又道:“王后来看过么?”
余老爷摇摇头。
齐阶起身道:“我去看看老太太。”
余老爷赶忙起身,齐阶摆摆手道:“没事,我记得路,让她跟着我就好。”说罢便带着陈柯出了门。
路上两人说着话,陈柯问他:“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那么大一个地方人都没有几个。”
齐阶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柯道:“那怎么成了这样?”
齐阶见快到了地方特意放慢了脚步,示意陈柯也如此,嘴上说道:“因为我的生母,余夫人。”说罢,指尖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动作。
陈柯不再说话了,跟着齐阶进了屋子。
屋里老太太躺床上,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齐阶坐在床沿,用极轻的声音唤老太太:“外祖母……外祖母……”也不知齐阶是想唤醒她,还是只想叫多叫几声外祖母。直到齐阶准备要离开,床上的老太太依旧没有醒来,陈柯在一边看着被子里雪发满头,双眼紧闭的老人,总觉得老太太任何一个喘息间就能接不上来。
看完老太太,齐阶也没有多留,和余老爷打了声招呼就告辞了。路上在马车里齐阶有些沉默,陈柯和他坐在一起,肩膀忽然感觉一重,低头去看,见齐阶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而脸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接着就落到自己的袖子上。
齐阶说:“我还不会走路认人的时候我娘就死了,王后就把我从宫里接出来,放到余家让外祖母带着我。我娘是庶出,不是她生的,但她对我依然很好,我有个小名叫由儿,其实就是她太宠着我,什么事都由着我,周遭的人说了几句,她就赌气给我取了这个小名,故意让旁人听的……后来父王病重,我就回了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选中了要去北国做质子。走的前天晚上是齐秋行的生辰,王后就把我接到王府一起过,外祖母知道了消息赶来看我,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好伤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柯摸了摸齐阶的头,安慰道:“都过去了。”
齐阶叹息道:“只是想到她对我那么好,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却快走了……就觉得有些无奈吧。”
陈柯道:“我觉得老太太光知晓你回来了,想来就已经很高兴了。”
齐阶听罢吸了吸鼻子,将陈柯的手一提,拿着她的袖子给自己抹干净了泪水,陈柯额头的青筋一跳,太阳穴抽了两下,忍住了要抽齐阶的冲动。
齐阶道:“我知道的。”接着又道,“而且你和外祖母能见上一面,家里人全都在了身边,我也满足了。”
陈柯听罢齐阶的话,心里一暖,就决定暂时不去计较齐阶的邋遢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