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五、重伤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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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世,他因我而死,这一世,依然为我而死。我像一个致命的诅咒,残害他两生两世。他保持着凝望的姿势,却再也不会笑着眨眼,我依依不舍地贴着他的脸颊,打算就此坐到生命的终结。
    是谁哭丧着咒骂:“半夏,你不得好死,说好的把彦哥哥还给我的,你还是害死了他,你的心肠怎么能够如此歹毒,誓死也不放过他,你不爱他,没关系,我爱他,我爱了他十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几年,我满心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地叫他忘了你,你这个骗子,他临死都没逃过你的蛊惑!彦哥哥死了,我也不活了……啊啊啊……”
    陈子宜暴跳如雷,不知被谁捆着,近不得我身,只能用口舌出气,我听了一会镇定地朝她微笑,一股热流滑过嘴角。“我的一生起于幻境,止于幻境,你不用费力气咒我,我很快会让你如愿的。”她被一个黑衣人紧紧地钳固,像一只被逮着捏在手中的蚂蚱,只有认命的份儿。
    又一把匕首朝我飞来,我强行运行意念将刀锋转了方向,闷的一声插进旁边的树干。我翼翼小心地将唐辣辣放在地上,捡起掉落一旁的长刀,凌厉地望向匕首飞来的地方。杀人偿命,不论古今,先前我沉浸在悲痛中忽略了这一点,要不是重新飞来的暗器,我差点忘了替他报仇雪恨,那个身材略矮小的身影见势不妙往人群后面躲去。
    我记住那个位置,长刀凌空飞起,直指目标,对方想要一招致命,连失两次机会,我不会仁慈到让她第三次出手攻击。我不喜欢直中要害,干脆利落,跟陈朔久了,沾染了些变态的习性,既然是报仇,当然要让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过瘾,解恨。长刀飞舞,重重刀影罩着那人的全身,鬼哭狼嚎的惨叫不绝于耳,我听得大为过瘾,忍不住嗤嗤发笑。世人只知道凌迟是中国历史上比较古老的极刑之一,却从未见过,今儿我要叫他们亲眼看看,长长记性,做人做事,不要做绝,给别人留条生路,也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陈朔猛地冲到我跟前,神情冷峻地阻碍我的报仇大计。我勃然大怒,刀锋一转,刀口闪着寒光自动架在他的颈部,“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想死的话就吱声儿,我让你们俩个黄泉路上凑个对儿。”
    那人痛苦不堪地倒地抽搐,全身的衣服撕成凌乱的一条条碎布散落一地,皮肉分离,筋肉跳动,鲜血淋漓。众人怛然失色,两股战战,纷纷变作胆小怕事的小人物,将自己隐在枝叶中,生怕被我找到取了性命。人是种欺软怕硬的动物,遇到强者,你叫他当面食屎他都可能笑眯眯地对你感恩戴德。
    “你让她死可以,起码让她走得人道一点。”他并不惧怕,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恨透了他的淡淡语气,“你跟我谈人道?陈朔你有什么资格?你给我上指刑的时候怎么不说人道?你出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提人道?呵,我竟忘了,你是她的相好,心疼了?你求我啊,我是极愿意给你这个面子的。”
    陈曼曼血肉模糊地朝我冲来,两座傲然挺拔的山峰被我削了扔在地上,她从前最喜欢挺着它们在陈朔眼前晃来晃去,也许她觉得那是她能设法勾引他的资本,她那么爱惜它们,我偏要像她毁了我一样毁掉它们,让她生不如死。“半夏,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跟你永远势不两立,化作厉鬼绝不放过你!啊……”没有人体最大的器官皮肤的保护,她连看路都是个问题,跑到一半,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那些血肉粘着不知有多少细菌的泥土,让她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人样。陈朔拦着,我顺势收手,如此一来,反而延长了她活着的痛苦。如今她这副情形,再加上恶劣的自然条件,她无命返回。
    又一口浓血涌了上来,我反应不及,那腥咸便顺着下唇瀑布般地落下,要是黄教授还活着,他一定心疼得要死,可是现在,滚滚热流渗进泥土,不用多久,不知会滋养多少生物。唔,怪可惜的。
    “要不要我给你找件红衣披着,化个红衣厉鬼找我索命?”我捂着胸口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陈曼曼,你欠我的命,看你是个可怜之人,我本打算放你一马,不过你今日偷袭我两回,将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杀害,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片了你三千刀,一千为陈彦,一千为陈朔,还有一千为我自己,报中蛊之仇。你说我心肠歹毒,那我问你,当你给你最心爱的男人下蛊之时,你的心肠不会痛吗?你的手指不会颤抖吗?你的良心不愧疚吗?你吃准了我会以命换命,从而达成你杀我的目的,然而你失败了,错失良机,你非但没除了我,还受人控制,如果,不认识秦思,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当时中了谁的暗算。”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什么秦思,我没下蛊,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凄厉地叫喧,声如指甲划墙,叫人耳膜难忍。
    我俯身擦了擦嘴角,黑色的制服看不出半点污血。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转而面向陈朔,道:“你可以不信我,回头你逮了秦思逼问,看他交代的是否与我所说相差无几。”
    哼哼冲到我面前,又哭又嚎:“半夏,你受伤了!”
    我竖着食指贴在唇中,吐了一口凉气:“小声点,哼哼,等此事一了,我将赶往另一个维度养伤,大约有一段时间不能陪你,你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隐居,等我伤好再来寻你,乖!”
    一个小小的气流包围圈转瞬将它困在里面,只见它挥舞爪尖又急又跳,说的什么我都装作充耳不闻,口中默默念着咒语,将它转移到一个安全去处,它会睡一个安稳的觉。亚卡兰甸是一块强大的生石,放置荒野可调节温度,融于体内可修复伤口,我的心脏上有个对穿的洞,亚卡兰甸勉力维持仍旧有一道伤疤,这伤疤本不会对我造成生命的威胁,如果我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我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但是,真正的我苏醒了,面对一重重一幕幕的打击,我的心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短时间内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释放,使得气郁结在心,之前的三连摔更是震裂了伤口,旧伤复发,如果再给我五十到一百年的时间修复,生的几率很高。
    我骗了哼哼,也许它得知真相后会恨我,然而我管不了那么多,能护它一时便是一时。
    我弯腰呕了一口血,咳得面红耳赤,肺里急剧缺氧,脚下软绵,仿若一口气跑完一场全程马拉松。重心不稳,一头往地上栽去,陈朔徒手截住我益发沉重的身躯,不出所料地皱着眉,语气是淡淡的质问:“半夏,你的伤怎么来的?”听上去像似一句关心,又有谁晓得他会否另有所图?我死了,他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得到龙息。
    “你还是要救她么?”我疲倦地仰着头,吃力地追问,无法集中的视线告诉我我的飞快流逝的生命力只能勉强维持,那些热烈的蹦腾四溢的生气弃我而去,前生的痛与绝望历历在目,犹记当时我问他:“清浅,我把心交给你,你如何舍得……咳……毁了它?”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等到他的答案,那时我情愿相信他是被迫的,我就想要个体面的答案,安心上路。
    我的一颗心,他从来都不在乎,无论我付出多少,做得多好。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像国产剧中的女二号?专为恶毒而生,专为无情而癫狂。
    “你伤得很重,你等下,我去拿药给你止血。”他说着揩了我身上的血迹,将我安顿一旁,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又像是某种形容不了的杂音。
    “不用了,龙息离体,强行运功,我已撑不了多久,陈朔,在我临死前你连真心实意地骗我一次都不肯么?”我咬住下唇无力地拽着他的手,心上的窟窿越来越深,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一点一点地钻入柔嫩的内里,缓慢地摧毁。
    他还是不肯,不肯成全我,生命中最后的心愿。
    生而不得,死亦无所得。
    那么我为何要成全他?
    亚卡兰甸在我醒后不久,被我悄悄运用禁术积聚成形,逼出体外,所以轻轻地摔个跤对我而言是致命的行为。我那会子还沉浸在幻境中未完全接受现实,抱着对他的爱愿意给他一个成全,如果他的心里有我,我死而无憾,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毕生的梦想就是得到他的一句认可,却难于上青天,我一次一次地给他机会,他一次一次地拒绝。我为爱成疯,为爱成魔,他不肯,至始至终不肯给我一句鼓励,半点关怀,我爱他何用,要他何用?
    唯有弃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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