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篇二十:爱是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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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距离高中毕业都九年了,我再次想到貉子和海海的时候,脑海里竟勾画不出他们的模样。那曾是闭着眼睛都能画的出的,如今只能依稀残留在脑海最深处。
高三那年,我们看上去像所有同学一样,在班里认真地听课,而手里却在做着各自的事。我的手一页一页翻着抽屉里的杂志,海海的手在书本的空白处画着漫画人物,貉子的手则摆弄着手机。
我递给坐在我前面的海海一块大白兔,她一分为三,自己留了一小瓣,给了我一小瓣,给了我的同桌貉子一小瓣。
下课时,海海转过头来,说她想报考厦大,然后她又问我和貉子打算填哪所大学。
我说我就留在南京。貉子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还是在犹豫一些决定。
一周仅有的一节体育课,我假装拉肚子逃回教室。发现貉子桌子底下有一张纸条,出于好奇的我,捡起纸条的同时,也看到了上面写着一行字:貉子,陪我去厦大吧,听说那边的大海很美,鼓浪屿很美,厦大的校园也很美。
这字迹是海海的。她一定是在体育课之前匆忙塞在貉子桌子里,但一不小心纸条可能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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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一直是我心仪的女孩,只因为曾经和她的一次擦肩而过。后来想尽办法在排位子时坐到了她后面,只不过我发现坐我旁边的是貉子。海海并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但总是有甜甜的酒窝和天使般的面容,给人一种超级清新和亲切的感觉。她留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时似一袭瀑布飞流直下,盘起时似一朵黑玫瑰璀璨盛开。她用的洗发水味道也很特别,似乎含有一丝淡淡的薄荷或者茉莉香味,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每次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时,她的嗓音简直就像天籁般清脆悦耳。所以只要老师在叫她名字的时候,我的头也会惯性地立马弹起。我开始千方百计地对海海示好,因为我认为我这个人是个慢热型的男孩,也希望在日积月累的时光中加深巩固两个人的感情。于是我上课会故意把圆珠笔扔到前面地上,然后悄悄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帮我捡起来。有时候上我最讨厌的政治课的时候,我会右手托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而由于我的演技过好,我相信政治老师那老头肯定以为我多么享受他的课程。
说实话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貉子,要么是我的文笔太差,要么就是他的特性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个子一般,一米七五左右,偏瘦但脸庞又略显婴儿肥,白白净净地皮肤,下巴上留着短短的一抹胡须,额前的一撮头发却被他染成了隐形的红色,只有在光线的条件下才能看到。在那个时候,学校是不允许染发,不允许带手机进班级,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两点的。没错,他是个痞子,但是他从来没在学校里惹过任何的事,得罪过任何人,反而安静的像一只温顺的小老虎。他不喜欢说话,但也不排除大家和他打招呼,他都会笑着面对。他每节课下课都会去厕所抽一根烟,因为他身上的烟味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上课很少专心听课,但他的头脑和思维特别灵活,确切的说是人很聪明,可能不屑我们文科班的课程。海海会问他很多的数学题。关于家境,我只知道他是当地镇上的一个富二代,甚至不知道他爸妈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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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那张纸条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填志愿的时候,海海转过头来再次问我俩填哪个大学,我当然明白,她是想确认貉子填哪个。我告诉她,分数够警官学院。她又问貉子,貉子说,还没填。
“那我们填厦大吧。”海海说道。
------就在那一刻,我决定放手。
貉子第一志愿报了厦大,第二志愿报了理工大。
我去了警官学校,海海去了厦大,豹子因为差十二分去了理工大。
那个暑假,我们三个人去了连云港看大海和花果山,貉子开车,我坐在副驾座,海海一个人躺在后排座位听歌睡觉啃零食。
连云港的大海一般,我们选择了一个叫做连岛的沙滩,各种颜色的比基尼和沙滩裤给蔚蓝色的大海增添了不少生机。
海海穿了一身橙色的性感比基尼,她虽然只是一个高三女孩子,但是身体却已发育地凸凹有序。而貉子竟然忘了带泳裤,我们让他在沙滩边买上一条,海海说质量太差穿不习惯,于是愣是把我多备的那条蓝色沙滩裤借走穿了。
下午去花果山的时候,才第一次领会到猴子的厉害,硬是将我们的塑料包撕开,从里面抢走香蕉就吃。海海拼命地笑,“难道真的是孙悟空的后代吗?”
一直不说话的貉子,蹲在石头山拿出面包喂猴子,结果那猴子一发狠,一巴掌从他光滑的左脸颊上划过,留下五道鲜红的印迹。
海海顿时惊吓到了,连忙弯下腰、双手捂住貉子的左脸颊,试图止血。
而就这那一瞬间,貉子低着的头几乎埋进海海低胸的蝙蝠衫里,像个受伤的将士躺在了梳妆女的温柔乡。
他的招牌动作就是双眼呆滞无光傻傻像前看、一句话不说。下嘴唇总是脱离上嘴唇,看上去显得他的下巴有点瘦,与他那张英俊的国字脸有点不衬。
晚上我们去市区新浦吃了夜宵。我喜欢新浦那条可以直接通到海边的宽宽的大马路,显得天也格外的开阔。吃夜宵的地方,离晴雯住的地方不远,就这她住的地方的楼下。晴雯是我初中同学,高中因为有个姑姑在连云港就转学过来了,她文化课成绩其实不错,但偏偏要学习音乐,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今年被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通俗唱专业录取。
喝着啤酒,吃着海鲜,我似乎完全忘了我皮肤过敏的事。
海海幸福地依偎在貉子旁边,看得出她很幸福,很满足,我甚至能想象到两个人赤身裸体在一起缠绵的光景。
我们四个人喝了三箱王子。那时候,王子啤酒是连云港的特色。
打车回到酒店,我们四个人都是林汀大醉。到了9楼快分开的时候,或许是出于年轻人的倔强和不服屈,我抱着晴雯啃了起来,最后将她拥入房间。而我知道,就在我的隔壁,他们两个人也会有着一段故事。
进了房间,我连忙松开晴雯,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晴雯没有多说啥,只是将我扶到床上,给我倒了杯水,对我说休息吧,她表哥马上开车过来接她。我送她,她不让,我说那送你到酒店外。
晴雯上车之后,我突然控制不住,扶着马路边的栏杆就开始吐。
我第二天早上果然是在医院醒来的,半夜皮肤过敏,整个脸肿的像猪八戒一样,胳膊、肚子、大腿、脚上全是红疙瘩,越挠越痒,越痒越挠。
他们二人早上来接我,海海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老油条和豆腐脑。貉子一句话没有,又回到了一直的沉默作风。
回家的路上,依旧是貉子开车,不过海海坐在了副驾座,我开始躺在后排座位上睡觉。
当我隐隐约约被貉子的急刹车晃醒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海海的左手已经放在了貉子右大腿内侧,而且食指和中指还在大腿上不停地滑来滑去。
海海的手真的是很纤细,看上去也光滑水嫩,我想,还好貉子定力好,不然我们早就开沟里去了。
而貉子貌似发现了我在看他们,于是他腾出开车的右手,握着海海的左手放在了自己两腿之间。
我连忙侧过身将脸面向后车厢。
我竟一时间想不起来:谁在导演这场戏?谁是主演?谁又演给谁看?
大学就这样开始了。先是我和貉子把海海送到高铁站,回来的路上,我对貉子说:你应该送她去厦门的。
他拿出烟,问我要不要抽,我破天荒的来了一根。
他吸烟有一个招牌动作,就是习惯用拇指和食指两个指头捏住烟头的根部,往嘴里送。而大多数人都是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他能吐得出全世界最酷的烟圈。
他脸上被猴子抓挠的伤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隐隐约约地能看到肉色的痕迹。
过了几天,他也去了理工大。
我在一周之后,也去了学校,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涯。
没有海海这个我曾经暗恋了三年的女孩,也没有貉子这个坐了N久同桌的哥们,我开始去适应一段崭新的生活。
是谁说过,一个人总要走不同的路,看不同的风景,体会不同的生活。我竟然慢慢忘记了海海这个名字,因为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留在回忆里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年,人人网很流行,尽管如此,我还是和海海和貉子失去了联系,而一个陌生的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同校不同系,且有N次公共选修课我们坐前后桌,下课时也是擦肩而过。因为她的人人网的头像和本人差距甚大,我觉得她本人会更有气质。
认识蔓子一个月不到,有一天她哭着给我打电话:今天一大早我们那栋宿舍楼六楼有人跳楼了------后来听说那女孩正好摔落在草坪边的水泥硬地上,当场死亡。我去看的时候,警察正在开始破案,向死者室友询问情况。室友说,死者前天晚上才和男朋友吵完架,当晚二话没说蒙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跳楼了。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跳楼?
爱情虽然可贵,但是为爱自杀的人,我却没有一点同情心,如果在我面前,我甚至不会去拉,如果他要是跟我说话,我可能还会说:你赶紧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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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我接到貉子的电话,他几乎是哭着说的:海海跳楼了。
我只是平静地说了句“奥”。
我第一次知道他哭。哭的声音像个女人在哽咽,“都是因为我,说要分手------”
那是大学四年里貉子唯一一次给我打的电话,原来一个男人,一个痞子,也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脆弱和无助。
大学毕业,我进了区里公安局。蔓子最终没有选择和我在一起,那年特别流行刘若英的一首歌《我们没有在一起》。她走的时候,是哭着,我不知道是因为不舍,还是意味着就此结束这段感情。
很多人不过都只是我们生活中的过客而已,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就看谁能够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到最后一点。
工作三个月后,我被分到一个专案组里,区里有人吸食海洛因。
可是当我看到五个通缉人的名单上有貉子名字的时候,我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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貉子因为刚沾上白粉,被关进了戒毒所。他的精神已经明显颓萎了不少,双眼已经凹陷下去了不少,本来眼神就散光,现在看上去更加无精打采了。
我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在逃避我,我拉着他,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抱着我的头,默默流泪,我仿佛又想到了那次海海跳楼时他在电话里头的哭声。
“当初为什么要和海海分手,知不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你。”我问耗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的心里根本就容不下她的身影。还记得那次在连云港的那个晚上,我明明和她做爱,可脑海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她只是某人的替身?”
“是的。”
“你为何不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我告诉过她,她说她等我。可都怪我,那天不应该告诉她那件事,否则她也不会跳楼。”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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貉子离开戒毒所的时候,跟我道别,只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世界上最戒不了的毒瘾是什么吗?
我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