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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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居乐业,何解?”
    “所谓安居,就是有落脚之处,有自己的宗族家庙。故土难离说得就是如此,一旦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都扎根的地方,于外人来说他们便成了入侵者,没有几代人的磨合,是无法融进去的。于他们自己来说便成了无根之人,没有寄托,没有归宿,只能如飘萍一样。所以他们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居所。即便是穷山恶水,也令他们眷恋不舍。
    所谓乐业,大都是为了温饱,有了田地,有了收成才能活下去。不过也有追求更高的人,他们的‘乐业’不仅为了糊口,更是一份传承。但不管怎样,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民心自然归附。
    然而洪水肆虐,百姓不仅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更是失了庇护之所。如今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除了饥寒交迫的困境外,更有无家可归的绝望。若是不能尽快安置他们,流民便会因此作乱。
    所以,要安民心,首先要安民身,为灾民搭建庇护所。关于这一点,王上的政令已经下达,咸宁城也已经开始执行。昨日徒儿回来时,看到街上流民已被安置。只是不知地方官员可有按令行事。
    其次,要保证他们的温饱,要让他们能活下去。御寒暂且不必考虑,果腹这一点朝廷已开了粮仓、发放了灾银。不过徒儿倒是觉得‘以工代赈’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论是现在的加固堤坝、抢险救灾,还是灾后的房屋重建、修桥铺路,甚至是更长远的河流改道,都需要大量的徭役。与其强征,倒不如让灾民来做,再将灾银和赈粮作为工钱支付给他们,正可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是……”
    “怎么?”刘其琛此刻已经不自觉地被祁元夜的话牵着走了,心里还在琢磨着“以工代赈”这一妙法,看他迟疑下意识的问出口。话落后,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只是洪水过后,若不及时采取措施,恐会有瘟疫肆虐。”
    “如何采取措施?”刘其琛“腾”地一下抬头,直直的盯着祁元夜,眼中有莫名的光亮闪烁。他自然知晓水灾之后通常有疫病横行,这也是为何水灾比旱灾更可怕的地方了,除了不可估量的破坏力,水灾后一旦爆发瘟疫,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今听祁元夜的言外之意,竟有良方可以防治瘟疫,这怎能不令他心神震荡?
    “主要在于用水。徒儿翻看各国史书以及前人传记在这方面的记载,发现大多数瘟疫爆发的地方多是平原洼地,且没有深水。徒儿猜想洪水席卷村庄城镇,定会冲走百姓、牲畜无数,他们大多数都会不幸遇难身亡。地势低平时,水压不够,这些尸体自然搁浅沉淀。久而久之,发臭、腐烂,最后这些污秽会随着水流被灾民饮入腹中,从而引发疾病。但若是有深井又没有被污染便不用担心了。”
    “如此说来,要想预防瘟疫,首先是要解决用水的问题了。除了挖井采水,最重要的是打捞尸体,集中焚毁,如此才能从根源上掐灭隐患。”刘其琛听到一半,已经大体明白了。
    多年来,大家一直在寻找治疗瘟疫的方法,却没想到瘟疫是可以预防的。或许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不知其一,又那来其二呢。谁能想到尸体竟会是罪魁祸首,就是想到了,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焚毁尸体。时人讲究入土为安、敬鬼酬神,除非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或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否则没有人愿意惊扰亡者安息,更何况是挫骨扬灰这种极刑了。毁人尸体、扒人祖坟,这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在前朝甚至还要被处以严刑。更何况有当年吴宣王的前车之鉴,各国国主宁愿多死几个人,也不愿背上暴君之名。
    不过,若是运作的好,能将瘟疫掐死在摇篮里,就是功德一件。毕竟一旦出现瘟疫,就是天降神罚,这也意味着国君的德行有亏,若不能善了,很可能会引发战乱。如今七国之间正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一场内战,不仅会损耗国力,甚至会引起其他六国群起攻之、围而食之。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挖井。有些地底没有水体,也可将河水煮沸后饮用。若可以的话,加一些藿香效果会更好。而且有时邪秽也会随着水流渗入地底,这样一来,井水也不是那么安全。此外,还要做好防虫的准备,尤其是蚊子。”祁元夜说得口干舌燥,刘其琛听得若有所思。他自认也算是见识极广的了,却也未曾听过藿香可以防治瘟疫。不过他又想到,每个家族都有些不世的珍藏,祁家虽算不得世家,也没什么底蕴,不过祁老侯爷跟随文王征战时,想必也没少收缴好东西。故而也并未向祁元夜询问。
    “那夜儿可知道瘟疫爆发后该如何解决?”
    “……”
    看祁元夜答不出来,刘其琛倒也并不失望。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瘟疫,多少医术大家都束手无策,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怎么可能知道。若真答了,他倒要怀疑徒儿是不是妖孽附身了。
    其实祁元夜手里倒是真有几副方子,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就像他半吊子的医术一样,仿佛生来就记得。现在他已经对这种诡异的事麻木习惯了,反正对他也没什么大的坏处,就当是做梦梦到的好了。
    他迟疑,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不好解释出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用药要对症。这几副药分别针对不同的病因,虽然他猜想瘟疫的形成与腐尸脱不了关系。但是医术最怕“不确定”,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更何况他一没见过病人,二没号过病症,怎敢信口雌黄。
    不过若他知道师父心里的想法,定会大呼幸运。对于妖孽,那可不是一盆黑狗血就可以解决的。他既不想被一把火烧成一把灰,也不想被绑石沉河做水鬼。
    师徒二人一个说的头头是道,一个听得津津有味,竟忘记了时辰。
    “先生,小公子,休息一会吧。已经快午时了。午饭可有什么想吃的?”
    被祁元夜惊到了的九月看看日头,终于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看两人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还真是有师徒相呢。
    他一直不明白主上为什么会对祁元夜刮目相看,原本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后来一想,若是如此,祁元辰和祁元乾不是更合适么,一个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另一个是最受宠的幼子。如今看来,还是主上慧眼如炬。小小年纪,这简直是要逆天啊。
    “啊?已经午时了。元乐、元乾今日怎么没来?”祁元夜这才发现今日自己并没有去学堂,而是和师父在纯熙院待了一个上午,元乐、元乾也没来。昨日自己还答应翰儿要去接他的,今早竟给忘了,也不知道小家伙可有生气,想到这里祁元夜又是心虚又是头疼,祁元乾越长大越是难哄,他已经被缠的快没脾气了。
    “啊——”
    “想什么呢?九月问你中午可有什么想吃的?”刘其琛看到祁元夜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已经不想再教训他了,没好气道。
    “哦,今日的晌食夜儿和九月叔叔一起做吧,以后好学着给师父做。”祁元夜被师父一声高喝,也顾不得问弟弟们为什么没来,连忙回道。
    “……”
    刘其琛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说了要他以后负责一日三餐,此时看着徒儿还没他腿长(chang)的身高,恐怕连灶台都够不到,也难为他昨日还能做出一碗面来。
    不过即便是心软心疼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今日就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那怎么行,既然答应了师父,自是要办到的。”祁元夜一脸正色,他自是看出师父早上说的是气话,现在心疼自己了,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要办到,也算是他为师父尽的一份孝心。
    “……”臭小子,为师都给了你梯子,还不赶紧顺杆儿往下爬,非要和为师作对。
    “既然如此,为师以后的口福就交到徒儿你手里了。”刘其琛磨牙道,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让祁元夜心里一阵发毛。
    “是,师父。”
    “这是二公子专门为先生做的南瓜绿豆汤,绿豆是泡了水之后煮的,很是滑嫩,南瓜软糯,关键是清热祛火、解渴消暑。二公子可真是聪慧,属下只是口述了一遍做法,就能做得八九不离十了。看这汤的色泽……”九月有意为祁元夜邀功,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的夸赞,直说的口干舌燥才还未停下。
    祁元夜被夸得脸红耳热,面上露出了腼腆的笑,眼睛盯着饭桌,不敢乱瞟。刘其琛却是不耐烦了,斜了九月一眼,看他一脸的傻笑顿时僵住,话也堵在了嗓子里。耳根终于清净了,刘其琛这才执起汤匙浅尝了一口。入口甘甜,想是另加了糖,豆子果真滑嫩,南瓜也绵软,更为难得的是还透着一股沁凉。一碗下肚,却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抬起头看见一大一小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小的眉毛微拧,神情严肃,一脸紧张,手不停地绞着衣襟,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一样。刘其琛心中好笑,面上也不免露了痕迹,连忙握拳捂嘴,轻咳了一声,“不错,一起吃吧。”看祁元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眼中笑意更深。
    气氛一下子软和了下来。一直到师徒二人和和美美、安安静静的用完了饭,刘其琛的眉眼都是柔和的,祁元夜自不用说,小脸都憋红了。
    “师父,我——”祁元夜口齿含糊,欲言又止。
    “去吧,晌午过后再来。”刘其琛摆摆手让他离去,显然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祁元夜恭敬告退。
    这两日每次提到阿爹、阿娘,师父都要生气,他一直以为师父不喜欢爹娘,所以刚才迟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想来也是,师父与爹娘又不曾结怨,怎会平白不和。否则的话师父肯定不会收自己为徒的。
    祁元夜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一身轻松的离去。全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无奈摇头的九月,以及眼中酝酿着风暴的刘其琛。
    “主上,这?”九月满脸踟蹰,思量着怎么替祁元夜圆话。
    这个不省心的小子。
    “没什么。”刘其琛脸上已恢复了平静,拇指和食指细细的摩挲着桌上的杯子,眼神专注的盯着前方,话中甚至还带着些真诚,“知道孝顺是好事。”
    “啪——”
    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分明,因为用力筋骨突出。上好的白瓷茶杯裂开了缝儿,汤水四潵,顺着桌沿流到地上,滴答作响。
    “呵——”一声轻嗤,也不知道在嘲讽什么。
    “出去吧。”
    九月正要硬着头皮收拾饭盘,却被刘其琛挥退。窗外的阳光隔着白纱投进房间,他的身影挺拔,却寂寥。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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