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哼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听来的不成调的歌，扯着自己头发丝穿过被火灼烧过裂掉的皮肉，妄想把它缝合的严严实实。
    “哎，真是太丑了。”恶鬼挠挠头，簌簌的掉下一堆皮肉屑来，看着那被火烧过而留下的一道道沟壑的痕迹，用那没有水分的，和枯萎的燃烧过的树枝没有区别的手指使劲戳戳，咧嘴说话的时候，还流出一堆血来。恶鬼也好奇，他每日被烈火燃烧，怎么还能有血流出来，这当然是他每日思索的问题之一，只是他思索了，却从来没得出结果。
    有时候想模仿人喝水，他也不变换出水来，就用自己的血用花叶接住，喝下去，装模作样的品尝一番，大声叫个好。反正他是鬼，尝不出啥好的来。
    十一是这时候闯进来的，于是恶鬼的那声“好”就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盘坐在草地上，用他那被火烧焦了一圈的眼睛，使劲瞪大了，看着闯进来的人。
    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遍布划痕，血从他的胳膊，大腿，背后流出。
    “哎，好一个可怜的人，说吧，你有什么遗愿？”恶鬼蹦到他面前，抓住那人使劲摇了摇，让那人本来就微弱的呼吸变得更加的微弱。
    “救主……”那人哑着嗓子拼命的说，抬头便对上了恶鬼的脸，登时眼一睁，可算是用行动给恶鬼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做死不瞑目，什么叫做被鬼吓死。
    “救助？揪住？……啥？”恶鬼歪歪头，茫然的看着灵魂从他的肉体中脱离出，然后默默捂住了耳朵，不过一秒，那人的灵魂就因为置身在结界中而爆发出惊叫，撕心裂肺的怒吼，发出被烈火灼烧的恶感，被一寸寸烧掉的感觉。
    “别叫，别叫，好好说话。”恶鬼在那可怜的灵魂出来的时候就立马钻了进去，尸体放太久，腐败的时间就越快。此时穿着那人的皮囊，歪头看着他“不然就当你没有遗愿。”
    “救主人！”那人的魂魄使劲瞪大眼睛，极力模仿着死亡前的最后一幕，妄想自己还是人类。身体无火自燃，慢慢的，一点点灰从指间掉落。
    “哦。”恶鬼眨眨眼，表示他知道了，然后挥手将他所有的记忆掠夺。使他变成了没有记忆替恶鬼受刑的替罚鬼。
    恶鬼觉得他就是太善良，答应人家的事情，他一定会完成，都被自己感动到了。就这样整理整理被血染过的被刀剑划破的衣裳，恶鬼，不，十一就出发了。
    十一口中的主子，是天魔门的二少爷，潘玉良。表面如他的名字般，公子如玉，温良敦厚，实则嗜血，杀人如麻。
    天魔门，是魔道组织，他们供奉的是上古恶魔，天衍。
    天衍，天衍……恶鬼莫名觉得熟悉。
    等十一看到潘玉良的时候，三层人群围着他，足足有二三十人，而地上则是躺了一堆死尸。那些杀手穿着黑衣黑面罩，十一默默看了眼天，明明是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服……
    十一手持刀柄，挥手砍去，一时间死伤无数……并没有，恶鬼就是恶鬼，不可以用手直接伤害人类，不然不仅天道不会放过他，那位冷面冷心的帝仙更会厌恶他。
    所以十一只是用身体尽力去抵挡去刺潘玉良的刀剑，抵挡一番。
    他是恶鬼，没有知觉，没有生死的恶鬼，纵使刀剑入体，也难有疼痛这种感觉。
    抵挡在潘玉良面前，十一的血溅了他一身，潘玉良只是漠然的看着十一。
    十一一回身，甩出阵烟雾，抓住潘玉良逃之夭夭。
    “放开我。”潘玉良冷冷的说道。
    十一立马松开了手，冲力有点大，所以潘玉良趔趄了下，本来就不好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属下救主来迟，请主子责罚。”十一单腿跪地，抱拳俯首道。
    潘玉良定定的看着十一，这人满身伤痕却来救主，明明可以逃生却回来了。“十一，念在你如此衷心，我给你解药，你走吧。”潘玉良掏出怀中的药瓶，递给十一。天魔门的所有死士都是吞下毒药，宣誓效忠的，只是……
    十一从药瓶上划过，俯首道“属下愿一生追随主子，主子要属下生，属下便生，要属下死，属下便死。”
    潘玉良嘴角上扬，收回药瓶，从怀中丢出一瓶止血的药，笑眯眯道“那我们可说好了，这是止血的，你赶紧擦擦吧。”拍了拍衣服，很轻松的道“去换衣服，然后去找红叶吧，她一定等急了。”
    潘玉良会给人解药吗？不会。十一的命，在他眼里不过蝼蚁。非但不会感激他回来，反而怨恨他受伤逃离，即使是搬救兵，也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恶鬼吃药会死吗？不会。但是他在潘玉良眼里就会是死人。肉体的死亡并不可怕，而精神上的认知，会抹杀十一的存在。
    今天天朗气清，就是个约会的好时机，奈何约了佳人，却被一些不长眼的堵在路上，误了和佳人相处的时机。
    丛林绕绿水，绿水绕白亭，白亭有佳人，佳人在等心上人。绿水如铜镜，映白云蓝天，蓝天尽头接小桥，小桥曲径通佳人。
    此地名为，通天地，此亭名为，通天亭。
    佳人名为红叶，身着蓝底红花锦绣宽袍，发如黑色瀑布别簪插步摇，眉画如新月，眼如勾丝，唇如染血，凝脂白肤，体态轻盈。红叶，御剑坊坊主的女儿，样貌美艳，性格温柔贤良。
    “潘公子。”红叶看见潘玉良，盈盈一拜，恰似一片落叶抵不过微风一吹，飘然而去。
    潘玉良快走几步，拦住了她。“红叶，不说了吗，你可以叫我玉良。”眼神一松，如眸中含水，嘴角噙笑，说不出的温柔。
    温柔软语，浓情蜜意，为她梳理翻飞的发丝，从怀中掏出桃花簪子轻轻插上。
    红叶低眉轻笑，脸羞红一片。
    郊外一战，死士二十人，尽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