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影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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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那舞剑,本少我至多也就看了有三分之一。
你让我掏钱出来,我还真的有点掏的心不甘情不愿。
虽然本少不缺钱,但是本少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来我不喜欢她,二来她的舞剑在我这里也就只能打到七十分。
话是这样说,但是当我看到她脸孔上的表情的时候,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她那被篝火掩映下的表情,让我记起了子骞最后躺在我房间地面上的样子。
那是一种受伤过后所特有的疲惫感,满脸的僵硬加被迫的无奈。
还有一些为了生活所迫而流露出的坚韧,嘴角微微有些冷情的平直。
子骞死了这样久,我还没有给他的家人赔过钱补偿一下。
想来,他的家人现如今面对着我,应该也会是这样一副让人心疼的表情吧。
那些武馆里面白白死了的教习,还有我带出去的二十几个弟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家人也应该都是很伤心的吧。
我看着她被篝火掩映的影影绰绰的面庞,第一次对小魔女之外的女人心软。
我在想,要么就多给她一些钱好了,权当是我日行一善。
钱没了可以再赚,错过了举手之劳可以行善的事情,我觉得我一定会后悔。
但这事情还是要跟小魔女商量一下,毕竟我答应了这一回要好好陪她玩的。
如果现如今在这里把仅有的现钱都募捐了出去,不但接下来的行程没法子安排,回程的时候也是还要再去找票号兑换。
所以还是要跟小魔女商量一下,她同意我就做,她不同意就算了。
小魔女好像还比较喜欢她的样子,一直是保持了半仰着头观察她的动作。
她站在我的面前,又说了一句:“这位公子,给点赏钱吧。”
我原地不动的打开飞云扇,挡在小魔女的身前,笑道:“这位姑娘请先去收后面的,我妹子还要再考虑一下,我们压轴。”
那女孩子也没有动,满眼渴望的盯着小魔女的手。
她大概是当真以为,付钱给她的是小魔女,所以就干脆倒戈了阵营。
小魔女还是那样仰起头望着她,一双桃花眼睛笑的弯了起来。
那女孩子伸手在她的小脸蛋上抚摸了一下道:“你妹子长的可真可爱。”
哎,这马匹拍的,也太拙劣了,
我们家小魔女从一生下来,甚么样的奉承没听过,这还需要她来说吗。
我道:“还好,承蒙姑娘夸奖。慕藻,说谢谢姐姐。”
小魔女在我的怀里,很乖巧的甜甜的道:“谢谢姐姐,姐姐你长的也很美。”
然后就是没有然后,然后就是一片静默。
我严重怀疑这个女孩子没有长心,我们家小魔女生的这样美这样可爱。
她夸人家一句,那每个人都是要发自内心的,笑开了花的。
谁会像她一样,还是冷着一张,只有眼睛里面带了对金钱渴望的脸孔。
全然不会顾忌小魔女的内心动态,全然不会顾忌小魔女是不是不开心。
人家甚么都没有说,我又不好多嘴维护小魔女,三个人之间就这样冷了场。
小魔女一颗火热的心碰到了她这个活冰块,一瞬间就有点泄气。
冷场加静默,人家姑娘倒是怡然自得,可小魔女就有点下不来台。
小魔女其实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但她就是再厉害,也还是个小孩子。
被这姑娘冷漠的一盯,整个人都向我靠近了一些。
我一手把她揽进怀里,微笑着道:“我妹子年纪还小,遇事总是爱纠结,姑娘大可不必担心,本少说了压轴就一定会压轴。你们卖艺的也不容易,你先去收着别人手里的赏钱,别叫人家都等的着急了,那样不太好。”
我一连说了两遍会压轴,才总算勉强把她给打发走。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讨厌她了,我讨厌像她这种,凡事向钱看的女人。
虽然行走江湖,没钱万万不能,可也没必要为了这点打赏的钱,如此掉身价。
好不容易把她给支走了,我就把我的打算,简单跟小魔女沟通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小魔女还不太情愿,但是我一说起子骞死的有多惨,小魔女就有些犹犹豫豫的摇摆不定,我看她有点动容,就又趁热打铁的,给她讲了一下人命关天的重要性,以及人家死者的家里人,日后要如何过日子的事情。
小魔女素来就是个典型的,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型的死丫头。
但是她有一个弱点,就是经不住感动,经不住好言相劝。
只要你在她的面前上演个苦肉计,再恰到好处的配上几颗泪珠子。
我保证,小魔女很快就会陪着你一齐落泪。
这个时候,如果你有甚么要求,最好趁此机会抓紧时间提出来说明白。
所以,在小魔女被我动员的对死人们千愧疚万抱歉的时候。
我就留出了一部分的现钱,剩下的都包好了决定行个善帮助一下穷人们。
等到她一圈的赏钱都收完了,我就拉着小魔女,说到做到的给她压轴。
她捧着那一大包的赏钱,眼睛里面简直能冒出跟铜板们一样的青绿色。
千恩万谢之后,就告诉小魔女说,她叫柳慈。
我不关心这些,她叫甚么都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小魔女的心情。
时间有些晚了,庙会已经开始疏散,街上的人群慢慢变的寥寥无几。
小魔女开始有些渴睡,眼睛困的睁不开,没法子,我就只好背她。
一直想找一辆马车来代步,一直也没有找得上。
刚开始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在背她,后来就是须鴷跟我两个人交替着来。
因为砚月山庄是在狐仙庙的方向,所以我们还要从最终的城隍庙走回去。
刚刚一路逛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是多么长的一段路。
现如今小摊位一撤,人群一稀少,街上就看出空旷宽阔来,也看出路比较长。
原本吵闹的长街,在刹那间安静下来,一时间令人很不能适应。
有年轻的情侣,隐秘在街边幽暗的角落中,互相拥吻,戏台子上有发冠掉落的金银纸屑和流苏穗头,零零落落的,卖小食的摊位前,那地面上看起来略显油腻,有用过的包装纸,胡乱被丢弃在青石板的路面上。
青楼的二楼上,有人打起门旁的纱帐,一名身形窈窕的绝色女子走出来,穿了袭粉黄色的绸纱衣裙,衣襟半敞开着,内里是一件水色抹胸,雪颈纤细,酥胸的形状虽然是隔着抹胸,但也是曲线分明浑圆挺拔,怀抱着琵琶,更多了几分异样的诱惑,从楼梯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咯咯笑着道:“朱姑娘,我等你好久啦!”那女子见他走过来,步态轻盈的迎了上前,脸上甚是温柔的笑道:“我刚换了衣裳,打算去接你,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我裹着大氅,站在富丽堂皇的青楼楼下,仰望着他俩相见恨晚的情形,忽然就记起了,不久之前才看到过的两句古诗: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这些,被正常人称之为不正常的断袖,只要是个男人,都是没法子抵挡住美女的魅力的吧。
走过青楼转角的时候,须鴷再一次把小魔女换到了我的背上,人刚换过来,就听到街面上响起一片嘶叫喊杀声。
暗夜月下,一骑四人,纵马狂奔,前面还有一些,跑的丢盔卸甲的,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因为夜深,大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还是乱做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叫声,和男人凄惨的哀求声。
街上有些混乱不堪,逃命的人群搅成了一团,大叫道:“快保护门主!快跑!”
那四个骑着马的人,似乎只对杀男人有兴趣,街边的女人们正眼也不瞧,其中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然响起一声长嘶,飞快的从街边房屋的黑暗里窜了出来,只见骏马快如流星,跳过层层的阻隔,转眼就来到刚刚大声喊着保护门主的男人面前,骏马的前蹄张开,似不可控制一般踏向众人的头顶,马背上坐着的人影,穿了件翠鸟色的薄纱长衣长裙。
长裙随风猎猎而动,如着仙羽,纤纤玉手握紧僵绳,美艳无比,骏马仰首腾起前蹄,嘶声而叫,月光下她的身姿艳美,全身被柔和的光芒笼罩着。
那男人扑通一声跪下道:“这位女侠,你们,你们阁主要的东西,我们门主都已经交出来了,你们,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啊?”
那女子瞬间从马背上翩然落地,娇诧一声道:“你们门主?呵呵呵,不过是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废物罢了,还说甚么门主,真是笑死人了。我们阁主要的东西你们给了吗?我们五色府向来说话算话,秘笈交出来,我们阁主可以赐你们不死,秘笈不交,你们都得死。”
她说话的声音让我立马对她有了记忆,五色府的兰佩紫。
另外三匹骏马也围拢过来,把他一个人围在了当中。
除了兰佩紫,其他几个人都毫无要下马的意思,只是踱着方步在逡巡。
那男人磕头如捣蒜的道:“我,我,小的,小的就是个看守秘笈的,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的真的以为这一本就是原本,就是真的。如果,如果,如果女侠说是假的,那,那我回去禀报,让我们,我们门主,一定把真的秘笈交出来,您看,如何……”
兰佩紫极其骚性的笑了:“这位大哥,你还要回去禀报吗?你们邪光门,也就只有你这张嘴还算是有点用处。我们阁主瞧上了你们的秘笈,是你们上辈子的造化好,可别觉得自己有甚么了不起。我们阁主在朱墨信里面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只要秘笈。怎么?你们弄了本假的出来,就当真以为可以骗的过我们阁主了?依人家看,你们真是做梦啊。”
那男人的肝胆已经都吓破了,冷着眼看着她道:“那,那……”
兰佩紫手指间的银针已经显露了出来:“那甚么?生前的话生前说,死了再去跟我们阁主道歉,可没有用哦。”
我跟须鴷暗示了一下,叫他接过小魔女,我要过去。
须鴷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跟我比了个危险的手势。
我环视了一下身前身后,刚刚穿了统一服装的人,应该都是邪光门的人,现如今基本都已经死绝了,还喘着气的人也没剩几个,我瞥了一眼小魔女,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其中一匹骏马上的人发话了:“兰佩紫,不要玩了,速战速决。秘笈就在他的身上,杀了人快点把秘笈拿到手,阁主还等着我们呢。”
我知道了,说话的是那个住着大鹏拐杖的老头子。
兰佩紫娇滴滴的哼笑了两声:“哦?原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吗?那可真是自找不痛快。我们五色府没那么好骗,既然你们自找灭门,今天人家就代表我们阁主,把你们这么低能的小门派的废物,都清理干净好了,省得你们一天到晚给脸不要!”
她那有些妖媚的脸上,突然间就换上了一副,对于嗜血的残忍森冷。
手指间的银针飞快的掷出,那男人在地面上打了个滚,拼死挣扎的站起来。
银针亮眼,铁弓负背,布衣翻飞,那人断喝一声,人如伤兽,狂态迸发,一把抽出背后的铁枪,紧握在手,向着兰佩紫就一枪刺过去,枪如银龙一般,彪悍无双。
兰佩紫咯咯一笑,手中的银针齐发,生生刺中他身上的几处重要穴道。
那人兀自惨叫不止,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兰佩紫狂暴的,甚至是有些残暴的,拾起他手边的铁枪,回身噗嗤一声,一枪刺中了他的胸膛,枪尖透胸而过,那人一咬着牙关啊了一声,兰佩紫手臂上用力,枪尖生生挑起了他的身体,然后下一秒,又把他整个人从枪尖上甩了下来,那人几乎被她给刺的腰斩,疼痛的快要昏死过去。
而兰佩紫看起来,就像是在跳一场舞,极其轻巧的,就抬起脚来往他的身上搭来,那人下意识的挥手一拳,想要挡住兰佩紫的进攻,但是兰佩紫根本不给他反攻的机会,一脚踏在他的胳膊上,只听那人高声惨叫了一声,右手的手臂骨当场断筋骨折,然后又是左胳膊,左腿和右腿,那人的四肢挨着个儿的被兰佩紫弄得筋骨具断,疼的死去活来,惨叫不止。
最后兰佩紫终于折磨够了他,很痛快的用银针扎爆了他的眼球,又大功告成一般的,把他自己的铁枪,钉在了他的心脏上,转身去处理剩下的几个半死人。
一个又一个,鲜血在街面上都流成了细细的小河,浓稠而腥鲜。
当邪光门所有的人都死绝之后,其余的几个人才翻身下马。
还是那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女孩子,在做着善后收尾的工作。
用软鞭很厉害的那个女孩子,和住着拐杖的老头子在跟兰佩紫说着些甚么。
兰佩紫接过他们递来的干净麻布,把手上的鲜血都擦拭干净,又把那人胸口前藏着的秘笈掏了出来。
雪夜里,殷红的鲜血遍布在雪地上,映着满地的尸体,瞧着果真是有点瘆人。
雪地上扔着一支醒目的狼毫毛笔,地面上写了个蘸了血的结字。
一切事情都做完之后,他们又翻身上马,就像先前来的时候一样,勒着缰绳,从众人的头顶上跃了过去。
兰佩紫的翠鸟色薄纱,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乐鸟,缥缈而梦幻。
(注:极乐鸟,雄性极乐鸟具有色彩缤纷和华丽的饰羽。)
几个人一瞬间就策马而去,了无踪影,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五色府真的是狠到了极致,也真的是装神弄鬼到了极致。
能来无影去无踪的,绝对不会以正常的方式出场,能用一招解决的绝不会用两招,能用狠招解决的绝对不会手软留活口,每次都是几个阁主全体出动,却只有一个人会出手,朱墨宣战书,毛笔,秘笈,和结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问须鴷道:“这都是甚么情况?五色府现如今都敢当街杀人了?”
须鴷摸不着头脑的呆望着我,其实问他也是白问,他不像我,还跟五色府的人交过手,在到金陵来之前,他连五色府是人是物都没有听说过。
我看着刚刚被钉死的那男人,在他的身下,血水很快就渗入了身下的白雪中。
夜里的气温倏然骤降,身下薄薄的冰雪层,已经开始结冰冷冻。
我道:“炎一到底是死了,还是收了五色府的好处费,怎么都不出来管一管的,他们少林现如今也是缩头乌龟的没药可以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