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梦初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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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世人皆道,乱世之下,何谈温饱,何谈情爱,只言家国,怕是都难以度日。
    但又偏是颠沛流离之后,才出得乱世佳人,那长沙城内,傅家班的花旦却被众人称道,城外的烽火连天和城内的生活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
    傅笙是梨园的红角儿,人出落的白净,走个碎布一颦一笑,那眼神含着水光,看着谁都像看着情郎一样,才起了个调,座下的人便开始叫好,战争剥夺了他们绝大的乐趣,也就看看戏,听听曲儿缓解这本该压抑在身的国仇家恨。
    听戏的座满满当当,但小阁楼上的雅座却只为一个人备着,这人已经来了三天了,只是送花,也不去后台瞧瞧,听完戏就走地静悄悄的,小厮是知道这位爷的,但也不多言,怕是这位爷心情不好了,惹着不高兴,拿了赏,走人便可。
    傅笙是知道他的,长沙这一代的土夫子出身,倒了斗,寻了宝,借着阴间的钱发了财。原说是土财主,还干那些不入流的勾当,但有了钱就想有权,找官府打通了关系,留了好几辈,才有了这一辈的军衔,众人尊称一声沈将军,沈乔楠。
    傅笙对土夫子没有什么看法,同样是不入流的戏子,当不当红,也就得人口碑一时,人老色衰,时光流逝,多久都是一样的,拿了别人送你的花和小玩意,哪天哪个官爷高兴了,就捧捧你,你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也就是不值钱的身子了,倒贴地往上送,说到底还是下贱的勾当,赚得钱说不得多干净,所以跟倒斗比比也没什么清高自傲的。
    同样是钱,只是他赚得是死人钱,他说的是鬼话而已。
    只是,在声名远赫的将军,做出来的事,就和当初那些突然发了家的土财主没有什么分别。
    可傅笙是个清人,身子是他不愿意给的,这身子就和他的心一样,给了别人,怕是伤了也活不成,倒不如这样,就算是谁来逼迫,大不了一横尸,倒也落了个好名声。
    沈将军从不信命,命这玩意是自己握在手里的东西,给了别人就是你傻逼。
    傅笙也不信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戏码,流水的年岁里谁人没有见过那烟雨江南的桃花一隅。
    都说这沈将军是个爱听戏的主,可他的副官知道,沈乔楠是爱听戏,可偏生就是爱听这一出,傅笙登台的每一场,场场都不落下。
    张副官也瞧这奇怪,沈乔楠上了战场,那就是铁面将军,一身戎装,长刀佩枪那一样他都是军人中的典范,记得一个小副官做事偷懒,被沈将军骂的头破血流,大冬天的愣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雪地里三个时辰,没有吭声,倒不是沈乔楠仗势欺人,两个时辰没到,副官就冻的哆嗦,还没说话就晕倒了,沈乔楠二话没说就叫了军区医生来给他瞧瞧,违反军纪是一回事,疼不疼下属又是另外一回事,沈将军说一不二,等病好了,硬是补回来了上次还剩下的一个时辰,从此那个小副官再也没有偷懒过。
    饶是敌人,沈将军只一瞬,杀了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铁血手腕,却到了傅笙这里没有使出来,到底是祖上地主出生,骨子里的霸道蛮横是那些土兵学不来的,许是人儿太美,舍不得罢了。
    沈乔楠贴着他的女人多着去了,想让他捧的戏子也排着队呢,可沈乔楠不正眼瞧一眼,说到底便是,自己看上的人,怎么着都要疼着去,他就喜欢这傅笙眉眼里的纯净,清人和长期混杂在酒肉圈的还是不太一样的。
    此后,傅笙只要有上台面,沈乔楠就一定在三楼的小隔里听他的曲,每次也送花篮,但总参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傅笙也不扔,那古怪之物他也识得,淘金沙里淘出来的,土夫子都看得懂,也不是些行货,不是不入流,是送得贵重了些。
    倒是傅笙只对小姑娘笑,男人太脏,怕说出的话脏了他的嘴,还是姑娘家干净些,脑子里还是清清白白的,傅笙喜欢逗小姑娘笑,戏班里的姑娘都不容易,混出来的角儿也不知睡了谁的床,哪天得了病走了,也没人念想,傅笙逗得人小姑娘脸红红的,也就不说了。
    姑娘带着谢意地看着他,傅笙只能一笑缅怀,这世道,能看的起戏子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了。
    傅笙出落的好看,也不怪姑娘爱亲近他,只是傅笙从不许诺,他自己都不能强求的东西,怎么带给得了别人?
    当然姑娘们也没当真,这年头,百姓能值几个钱?戏子,那就不是人。
    他们只是开开玩笑,也就过得去了,大家也都知道阁楼上的那个主不好惹,也劝过傅笙几句,晾了人家几天,也好歹见个面,傅笙心气高他们知道,可得罪了沈乔楠可没有任何好处。
    那天是傅笙登台的第二周年纪念日,沈乔楠一如既往地坐在阁楼上听戏,沈将军也不是时时都在,偶尔几天没来,也总会补上东西送去后台。
    傅笙今天身着华丽,唱的是一出《帝歌赋》,戏服殷红的晃眼的很,沈乔楠献上去一副实心的玉镯子,环上有一个铭记,这镯子面上没什么特别,夜里会脆生生地发亮,傅笙冷笑了一声,终是没有丢掉。
    戏曲过后,前厅的小厮来了后台,“傅哥,沈将军今没走,在正厅等着您了。”
    傅笙抹去油彩的手顿了顿,“他寻我来做什么?”
    小厮也不敢多言,“傅哥,他寻你来自然有他的缘由,不怪我多嘴,是要见见了。”
    傅笙还未回话,身后的帘子就拉开了,戏班子的头儿姓金名明,是牙齿年轻时偷东西被人打掉了一颗,后来戏园子红火了,用金子镶了一颗牙,也应了他姓金的名头。
    金明堆着笑脸进来的,“傅笙,沈爷等了你一会了,你收拾收拾,好歹过去瞧瞧。”
    傅笙勾了勾嘴角,“金爷怕是希望我不只是瞧瞧。”
    金明像听不见他的嘲讽一般,慢慢悠悠地渡到他身边,“你要是不去近沈爷的身,那便是要近我的身。”
    傅笙冷笑了一声,“金爷这是何为?我去便是。”
    金明笑了笑,“傅笙,你是梨园的红角,我是不敢惹你了,只怕哪天别摔下来。”
    “谢谢爷操心了。”
    金明僵着一张脸退了出去,小声嘀咕着,“真把自己当成角了,不过也就是个卖笑的。”
    小厮局促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傅笙瞧着他小,估计是新进梨园的小学徒,对他笑了笑,“在这梨园,习惯便好,你去正厅回个话,就告诉那沈将军,傅某即刻就来。”
    小厮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走了。
    傅笙卸干净了油彩,脸上又恢复了白净,嘴巴到一如既往得红,身上的脂粉香浓厚了点,傅笙换了套淡青色打底的素衣,留着一层薄纱,衬得人有了光泽。
    傅笙说是这么说,但终究还是不敢怠慢了沈乔楠,他也怕连累了整个梨园。
    到了正厅的时候,沈乔楠已经做了有一刻了,他的脸上没有不耐,只有指尖轻轻敲打着黄梨木打磨的桌面,傅笙来的时候,白瓷杯上还有混着茶香的白烟。
    张副官悄悄为这个不懂事的小戏子捏了把汗,到底还是迟到了一刻钟。
    傅笙见惯了这样的人,还没说话,那眼便媚了起来,嘴角还噙着笑意,“沈将军,是傅某失礼了,实在是卸去油彩废了些功夫,为了见您还换了一身衣裳,时间也就打紧了些。”
    沈乔楠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却没有说话,只是没有用指尖敲打桌面,但也不曾看傅笙一眼。
    傅笙略微停顿了一会,便又开口,“可是傅笙那里做的不好,得罪了沈爷?”
    沈乔楠皱了皱眉,这才拿正眼瞧了瞧傅笙,开了口,“别拿你对外面那一套来糊弄我。”
    傅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不曾落座,目光灵动,“沈爷是指哪一套?”
    沈乔楠冷哼了一声,“我即是来了,就是为了痛快的。”
    傅笙依然带着笑,“沈将军,我唤您一声将军,便是尊重您,我若是做的不对你可以说,但傅笙虽然轻贱,但总有一个理。”
    “什么理?”
    “我是卖笑,但我不卖魂。”
    沈乔楠停顿了一会,倒是笑了起来,“到底是我看上的人,嘴巴就是厉害,谁让你卖你的魂了,沈某一介武将,只学会怎么疼媳妇,没学会怎么折腾美人。”
    傅笙冷笑了一声,“那,将军看上我何?”
    沈乔楠不做声,只是看着傅笙的脸。
    那眉眼好看的紧,眼波里都带着风情。
    傅笙收了笑意,语气里透着点讽刺,“还以为沈将军与外人有什么不同,看得也只是这张脸罢了,西楼的林掌柜,东营的连排长,十三馆的王警司,你们都是一路人。”
    张副官见不得傅笙如此放肆,“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怎么敢这么和将军说话!”
    傅笙自知失言,又勉强笑了笑,“沈爷,这话严重了,傅笙赔个不是。”
    许是沈乔楠的媳妇激怒了他,他本是无所欲求的人,这话不能乱说,说出去的便是承诺。
    沈乔楠眯着眼睛,有些无奈,“你好看,还偏不让人说,罢了,我等了你许久,到等来你的难过,沈某的失策。”
    傅笙知道,沈乔楠说的许久倒不是今天等的这一刻钟,而是这几周下来的等待。
    “沈爷想让傅笙如何?”
    “不难,一同游湖便好。”
    “哪日?”
    “月圆,中秋。我想陪陪你。”
    傅笙愣了愣神,应了下来,“我定赴约。”
    离开了梨园已经是晌午了,张副官启动了车,沈乔楠坐在车后闭幕养神,张副官也是不解,本来是不该多问的,但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将军,要我说绑回家得了,这磨磨唧唧得等不是办法。”
    沈乔楠没有睁眼,“这媳妇和外面养情人不一样,慢慢来的才是爱,不然那叫抢,没意思。”
    张副官抽了抽嘴角,“您喜欢游湖?”
    沈乔楠笑了笑,理所应当地道,“不喜欢。”
    “那您还邀他去游湖?”
    “他喜欢就够了。”
    张副官闭嘴了,沈乔楠也许是用心了,但这种话谁也不敢说,也说不准,也许这下我有心情陪陪你,明天的枕边人还是别人,见多了,便不觉得奇怪了。
    有真心吗?
    张副官开了车,这年代呀,真心就好比汽车的尾气和人放的屁,烂在心里也罢,烂干净了,才让人欢喜。
    新鲜感在作祟吧。
    

    作者闲话:

    第一次发文,紧张,紧张,卖个萌!=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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