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禺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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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树倒猢狲散一般,陈浩一死,老家那摇摇欲坠的瓦房在几天内破败了很多,因为传染病的原因村上不见人影,流火毫不客气的踹开挂在门檐的木门,指尖不停的在鼻底来回摆动,贫瘠惨淡的小屋仿佛被洗劫过一般,灶台,地面都被砸出了几个坑,这一天流火将陈浩从小到大到过的地方全都去了个遍,翻了个底朝天。
陈浩的事情他知道不多,不过既然暮云博说那家伙不是死于流言,那么就一定另有原因,如果自己找到这个原因,狠狠甩到禺疆脸上,那么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疯的更厉害?
掀开床板,不耐烦的翻着医院的化验单,突然绯红的眼眸一眯,嘴角悄然勾出一丝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自己要再回去翻一遍,一定有看漏的东西,找到这些的话……
城市里极难看到皎洁的月亮,虽然今日的月亮有些残缺,但皎白的月光映衬在林间影影绰绰之间带着一份久违的闲适,公园里湖水树木多了抹迷人的银光,幽静的小路曲折绵延一样看不到头,湖边一株垂柳枝叶轻缠撩起清风阵阵。
树下一个略显孤寂的身影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嘴角带着似有似无有的笑意,一会扬一会沉,表情也极为古怪,仿佛是扭曲的画,看不是出在笑还是在怒,一双眼眸更是奇怪,一只纯黑,一只纯白。
“看不出来,禺疆也念旧啊!”
一袭绯衣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夜间,伴着那张绝世倾城的容貌仿佛一朵耀眼的红花将江畔点燃。
“不去守好暮云博,想来杀我吗?”
流火折下一根柳枝轻掩面颊:“这不是北海,我杀不了你,我只是让你看点东西。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过刘继成和陈浩签的合同,合同上面的金额是两百万!就算是给母亲治疗前后加起来一百五十万足矣,陈浩那么讨厌他的父亲,这多出的五十万,是为谁要的?”
刚一句关我什么事从禺疆嘴中冒出,下一秒又立刻道:“陈浩不会要那个男人的钱,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流火轻打响指,禺疆的状态比几日前更差,冬蝉和禺疆的意识相互交织,谁也无法将谁压制,更像重度人格分裂患者。而且样子看起来也比几日前更小了,这要继续消耗自己的法力,过不了几天就会虚脱而亡,这具身体快到极限了!
流火见禺疆痛苦的样子,心里暗爽,伤了暮云博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好受,这才是个开始!想到这,又继续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所以我也疑惑,到处去找理由,后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医院的化验单,你说陈浩是被流言杀死的,可他其实在那之前就患有重病!这是化验单,你瞧瞧,确定一下是不是障眼法!”
未等流火将化验单全部掏出,禺疆就迫不及待的将单子从流火手中夺过,盯着化验单名字后陈浩两个字看了半天又在化验结果上反复扫看,一串的数值的背后都准确的透露出一个信息,流火没有说谎,陈浩的确有病,心脏衰竭!
怎么会?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陈浩有些奇怪,陈浩总说自己是劳累过度,不需要担心,在加上他平时高强度的工作也没在意,原来这不是劳累,是病!而且这张化验单的时间是一年前,一年,一年间自己从未察觉!陈浩死的时候也是揪住胸口呼吸困难,本以为是激动所致……
“就算陈浩有病,如果不是周围人刺激他也不会病发,而且治病的钱都有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那么遗憾,他本能活的……蝼蚁就是蝼蚁,对活着的渴望让他丑态百出,明明那么恨刘继成还是像钱妥协了!自己无法活下去就让冬蝉替他看这个世界!简直是可笑!”
禺疆眼中的黑气逐渐朝纯白的右眼蔓延,白色如同沸腾的热水一般在右眼框不停的翻滚似乎在抗争。
流火轻声一笑,眼中的玩味更重,期待着一场戏的高潮:“是啊,不过这五十万不是为了陈浩自己,而是为了你。”
眼中的蔓延的黑气一顿,白气摧枯拉朽一般从右眼冒出开始朝左眼蔓延,禺疆佝偻着身子,按着眼睛的手掌恨不得将眼睛按进去!
“开什么玩笑!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开玩笑!你在陈浩待了多少年?你的样子是否有变过?”
仿佛是扎入心中的一根刺,记忆抽丝一般在脑海里浮现,自己是什么时候遇到陈浩的?那时候陈浩还是个挂着鼻涕的孩子吧!他的母亲也还能走路,那时候自己从天劫逃生,法力去了一半,几乎要死的时候是陈浩救了自己拖着他回家。明明只有一个发霉的饼子却还要给自己掰一半,总是喜欢笑,下雨天也好,晴天也好,就算被人打了,也还是憨憨的摸着头对自己笑笑。
因为穷,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捡别人剩下的,经常被人嘲笑,可就是如此他也没有消沉埋怨过,别人打他从不还手,可他却总为了自己和别人打架,头破血流……他总是说自己在他身边就像有了一个兄弟,感觉好幸福。
当陈浩逐渐长大,而自己的身子却还几乎维持原样时,陈浩终于问他为什么不长大,那时候自己是对他说得了怪病要五十万才能治好,当时陈浩只是哦了一声,这个自己都快忘了,随口一说的理由,他却还记得吗?就连五十万这个瞎编的数字都还记得。
还是那么笨,十几年前的五十万和现在的岂是一个概念?
回忆一幕一幕涌上心头,成百上千的画面不停在脑海闪现,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对他有多重要!
“你,你的意思是……他这钱……”禺疆没有再说只是抠着脑袋痛苦不已,黑白两气在他周围相互交织,柳叶被奇怪的气流搅的乱缠,风呼啸不止。
看着禺疆脸上的表情,流火的心情变得有些奇怪,仿佛看到了自己,报复的快感多少变成了自怜:“是,这钱是为你而要的,陈浩这些年一直在存钱,想着给他母亲和你看病,哪有钱替自己治病,虽然他平时会吃些药,但长时间的劳累加重了他的病情,就算有钱也治不了,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你真的了解他吗?你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树下埋上一个许愿瓶对吧!你现在不妨挖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风叫嚣的更为凄厉,柳枝颤的厉害,随着一声大喝,柳树边开了一个大坑,看着坑中巴掌大玻璃瓶里的银行卡和字条,冬蝉呆住了,双眸间的黑气被挤到眼角,瞳孔和瞳仁渐渐在纯白的眼中出现。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打开那个瓶子,如果一切都入流火所说,那么自己该怎么面对?心中犹豫,害怕彷徨,但那一点点的期待和好奇还是催促他倒出银行卡,纸条窝在掌中搓了又搓直到一角起毛才犹豫不决的打开……
冬蝉,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你要相信我此刻激动无比!因为我真担心你不会把这里挖开。
其实可以我希望这些钱是我自己挣的,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攒下的这点钱还不够修个脚,我知道你有病,你也不好意思对我说,如今我留下这五十万,多了少了,我也不知道,唉!多的话不说,希望能治好吧!
还有一件事,我活着的时候你就厌恶那些喷我的人,眼里甚至有恨意。其实我一直把他们当个屁,虽然是挺烦的,我也被影响过,但他们也没有满大街的提刀追杀我不是?而且要真拿刀子,我们兄弟俩就联手把他们打的妈都不认识!
事情总会过去,你没有记恨他们的必要,有人喷我,也有人相信我,你不是也见着那小子了吗?我说的话从来都不会错。
还有,我这个人也不怎么会说话,本来觉得应该写很多,可我怕写太多你看了会太想我,万一哭的像个娘们不是让人看笑话?所以,最后劝你一句,少蹦着一张臭脸,多学学我,什么事都要笑,就算笑出满脸褶子也要笑!你本来就显嫩,不多点褶子怎么行!钱拿去花吧,改天烧几个亿还我。
……
一字一句落在冬蝉眼里,心中仿佛倒了杯苦水,将整个心淹没,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在甜和苦中反复煎熬。
活了几千年本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这些感情,可如今这种溢满身心让身体颤抖的苦涩结结实实的告诉他,他有感情!他没有父母家人,朋友,恋人,所记得的活着的意义就是施德和布瘟,人类在他眼中只是可怜脆弱需要呵护的生灵,从没想过哪一天会和他们有所交集!也更不觉得会对他们某一个如此不舍……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
流火一笑:“你不自诩了解他吗?这些东西都写在他的微博上了,只不过被上了琐。你就看不到,不对,是他想要瞒你的你都看不到!”
冬蝉轻声一哼,看着脚边空荡荡的玻璃瓶自嘲般的大笑起来,生活中往往如此,最不了解的人反而是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根本就没真正了解过他。陈浩陪了自己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他都觉得习以为常,习以为常的以为他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习以为常的以为自己对他的欺骗他不问就是相信,习以为常的以为他笑就真的是开心没有心事。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冬蝉并没有和流火想象中的一样癫狂发疯,相反一剂猛药下去反倒让正位“冬蝉”回归,也是,毕竟活了几千年,对于的情感的控制要比人类好很多,冬蝉盯着陈浩所留的遗书眼睛仿佛失了神,虽然从头到尾未流下一滴眼泪,但空洞悲伤的眼神却仿佛已将泪水哭干。
能活几千年又如何?有时候这几千年还不如人类短短的几十年,总以为活了几千年就看透了世间,可没有喜欢过人,动过心,没有真心的哭过笑过,活一万年又如何?
不知不觉间,冬蝉的脸似乎又圆了一些,剜处的袖子也盖到手背,看着持续往袖口里回缩的手掌,冬蝉突然道:“谁说我们只会死在天劫之下?”
流火察觉到异常,见体形迅速变小的冬蝉意识到不妙:“你的法力怎么会散这么快?”
冬蝉看看遮到指尖的袖口,无心也无力去想:“无所谓了,我不属于这,也不想回北海,这样最好。只可惜我也无法替陈浩多看看这个世界。”
“……”
“喂,我带你回北海,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