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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是，我与夜刀神的缠斗陷入了僵持。
这本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我不敢说我完全没预料得到——虽说我与他用的是全然相同、近乎可以用以力破巧形容的豪气路数，但实质上他腕上力道远不如我，身形却比我灵活的不止一星半点。就实战而言，这两边都很讨巧。有些时候我料定他已然不能回避我这一击时，他便很轻的从旁避斜过去，再回刀（凳子腿）拦下枪（水管）芒。
虽说知己知彼是应百战不殆，但我毕竟有那么多年没有用枪了。
这师承李斯特的技术似乎从未生疏过，而此时我的手腕却有些微抖。
若是这一局打完我们还都能全身而退，那我还真想坐下来跟这大兄弟好好聊聊。当然，为表诚意，茶水费果盘还有包间钱都可以我来掏。
转机发生在可以说几乎是同时的两件事上。
第一件事是从那么几节车厢以外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炸响，听上去规模比炮仗稍大些，但在星轨列车上绝不是闹着玩的。星轨列车是那种只要外壳出现一点儿缝隙，就会舍弃三到五节车厢以保证其他乘客安全的玩意儿。我一直认为车上很安全也是因为如此，毕竟大多数雇佣军们只是拿钱办事，不会搞出这种自损八百可伤敌一千的谋划来。
第二件事则跟我关系比较大，是有位小兄弟看准了我与夜刀神操着水管儿与凳子腿相交角力的时机，从胯下摸了把水果刀就从后面向着我的肾的部分捅了过来。
好样的，这多半是想报仇吧。
我从水管子上撤开了一只手。单算时间当然是来不及了，不过我这七成半都是机械的身躯硬扛下这一刀也不是什么难事。生化锭充足的话，再过个十来分钟我就又跟没被捅一样了，生龙活虎还能再挨个十几二十刀。
然而这一刀并没捅在我肾那个部分上。
我并不像夜刀神那样灵活。
所以我应夜刀神撤开的力道回过身去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另一边伸手握住水果刀的刀锋了。
淡绿色的生化锭混着水珠，一点点顺着水果刀的刀锋流下来。由于颜色不深，滴在水里就看不到了。
“你是想看我丢人吗？”劈手将水果刀夺下来后，夜刀神低声反问着。
这话明显问的不是我，但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来我真流氓和伪君子见了很多，当然我自己本身也就属于前者——要说我就一直以为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毕竟君子不一定一直是君子，得找个空就可能脱下衣服成为败类，而我则永远是那个玉树临风帅气逼人的流氓，纯粹自然，乐观向上。
正人君子正义的伙伴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少之又少，简直可以说是珍稀的保护动物。
不过我这个人吧虽然对做事时采用的手段非常宽容，但实在是很敬佩那些正人君子。人总是会喜欢自己成为不了的人，或者憎恨自己成为不了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也未能免俗。
所以纵然仁义道德礼仪信誉我一条不占也都不屑于顾，对那些愿意戴着脚镣在人生舞台上跳舞的仁侠之士我总要献上三分的敬意与喜爱——虽然这三分敬意与喜爱并不干扰我用那些下九流的手段动手，总的来说也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此想来，我的一切在正面评价下看来似乎都挺廉价的。
好吧。这也没办法——无责任也无恐惧感、随意杀戮的怪物，我路德·李斯特正是这样一种东西，无论被怎样看待都不显怪异。
由是我决定就以我那廉价无比的仁义，赦免在场的众人于一死。
谈及赦免，那如今这个颇有些尴尬的场面圆场自然也得我来打。
“好吧，夜刀神。”我将手中的钢管扔在了果盘边的台阶上，双手摊开来，扯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说道，“我敬你有这份侠气，遂使得想要再让你两分。比起追究偷袭这类的事情，现在——”
我顿住，突然没词了。
阿池说的很对，我确实不那么适合解决这种需要沟通的场面。比起找个措辞来圆场不追究然后继续动手，我还是直接动手来的实在。
然而像是配合我似的，就在我迎着夜刀神和另外十几号大兄弟蒙圈的目光硬着头皮搜肠刮肚的找词造句的时候，一声爆响从不远处的车厢里传了过来。
这声炸响规模不是前几次可比，我猜源头怎么着也得是颗十五毫米级别往上走的炸弹。
虽然同样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但我好歹是能把之前那句话接下去了。
“现在索性让我们换个话题，来讲讲这颗甜点的用意何在吧？”我说。
不得不说就这句话的前后因果关系来看，实在是转移的有十八分生硬。好在大家打滚的地方往往都是刀尖而非笔尖，不然真不知道我这一出要被腹诽成个什么样子。
“点心？”夜刀神率先反应了过来，“外面那个，是谁安排的吗？”
于是在场的一众人再次沉默，场面二度十分尴尬。
幸好夜刀神很快再度反应过来，高声指挥道：“无论是谁安排的，现在都不便追究。现在赶快撤出这几节倒数的车厢。赶快！”
趁着澡堂里的乌合之众们纷纷跑掉的空档儿，我去把之前放在台阶上的果盘捡了回来，往嘴里塞了块杨桃，边向外走边含糊不清的喊住了原地转了半圈的夜刀神。
“那啥，夜刀神大兄弟先别忙。你看咱们是留到下一把，还是索性这会儿做个了断？”
“有缘下次分胜负吧，实在很失礼。”夜刀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另外，我就代小野谢你手下留情了。”
“他该谢你的——不过请容我一问，你真不穿件衣服再走吗？”
对讲礼貌的人我也习惯客气两句。当然，其实这也能算是实话实说不参半分虚假——虽然不晓得他口中那小野是谁，不过无论是之前被我出手所伤的哪一个，或是妄图将我刺伤的那一位，我的不再计较都建立在对夜刀神的那几分敬意之上。否则以我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在懒癌发作前怎么也得卸他们两条胳膊腿儿。
我将那块杨桃咽下去，担心起了线人他们的安全来。
单凭声音我自然推测不出爆炸发生在哪节车厢，手机扔在澡堂的更衣室里自然也跟他们联系不上。爆炸究竟对他们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单凭我的主观臆断连蒙带猜得出的结论肯定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稍微想想我就觉得线人和崔斯特都比我要靠谱许多，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担心的。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克劳德艾尔和安博雷拉何以如此兴师动众，一次性搞出好几批人对我们围追堵截。如果说是为了稳妥的保证回收黄金之星，又为什么选择在星轨列车这样明显属于玛门尔德势力的地方动手。
合理的解释是除过需要回收黄金之星外，他们也决定挑衅玛门尔德。
——老实说，我究竟是踏上了怎样危险又混乱的旅途啊。
想到这儿我又啃了口杨桃，在浴衣下摆上蹭了蹭手，回车厢里去找线人和小鬼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