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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先下手为强，不过实质上也只是简单且点到为止的试探而已。
要说危险，也只不过是不晓得我跟大兄弟哪个的暴怒点比较高罢了。
我在列车上送的果盘里取了根牙签捏着，不动声色的将手摆在桌角，蜷起食指，将力道按在牙签尾部上。之后，我借着大兄弟与线人攀谈探讨鳗鱼三明治如何吃会更加美味的问题这一时机，撤去中指和拇指上的劲道，将牙签瞄着大兄弟的鼻尖弹了出去。
为了避免造成过于明显的外貌损害，我用的是牙签较钝的那头。
大兄弟眼神明显向着我瞟过一瞬，转而又看回我的线人。
他从桌子上抄起了一柄餐叉，在牙签逼近他的脸之前竖在自己眼前，然后在牙签刺入叉子两齿之间时手指拧动，让牙签的劲头向着挂在一旁的观赏植物去了。
牙签扎进了旁边一盆吊兰的花萼里。
“其实，我一直想尝试一下用叉子吃鳗鱼三明治呢。”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显出几分的纯良无害。如果不是他右手中指上那明显的枪茧，我倒也乐意相信他只是反应快些没多大恶意，也不是位杀人越货方面的老司机。
老实说，这个速度比我预想中的快了不少，反应也在中等偏上的位置。
也无怪于他有自信只看我一眼，也有自信穿成这么个基本脱离群众审美的模样招摇过市。他的实力足可以支起这份矜傲，叫那些显然有所不满的人没法在当面作出评论。
我打了个呵欠。
这次大兄弟将视线转回来，长久的落在了我身上。
我被这神光看得有些发毛——这大约出自我偶尔的良心未泯，用牙签弹人还没有之前拔刀抢烟那般理所应当。
于是我也正坐看他，问道：“可是我脸上黏了什么东西吗？大兄弟。”
“没有没有。”他颇为浮夸的摆了摆手，“只是觉得你的样貌有些眼熟罢了。能冒昧询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池川·临。”我回答，“我之前是从未去过长蛇的，想来你是认错了人。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倘若大家都觉得面善，只做故人重逢却也不错。”
“那么……幸会，我叫夜刀神与一。”
他隔着餐桌伸出手来，很自然与我一握。指腹的触感是细腻而冰冷的人工皮肤，感受到他食指的试探意味，我也刻意将拇指按在了他的中指上。
“Yoichi·Yatonokam？”*
我松开手，在果盘里又取了一根牙签：“这名字风尘得像影灰流寇。”
“不，做姓的时候念Yatogami，Yatonokam是那种有角的蛇。”他看着我拿牙签的手，直到我将牙签扎进了果盘中一片苹果果肉里。
“好吧，我失礼了。”
这种类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举动让多少我感到一丝愧疚，不过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将同一个小把戏耍上两遍就是了。
“没什么，很多人都这样以为。”他说。
“这可真是……身为影灰流寇的我所不太清楚的事啊。”
我嚼着苹果，将目光从车顶归回大兄弟眼中。老实说，我现在即期待将他戳穿后当即动手，又有些微的担心线人的实力不足以保证小鬼的安全——虽说克劳德艾尔下达的命令是“带回”，但带活的还是带死的回去又没细说，委实令人十二分的没底。
不过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即使线人和小鬼正负相消这形势少说也是一个三打一。单就这点，我都得敬他有这份自信与勇气。
“那个，我饱了。”小鬼忽然仰起脸来，拽了拽线人的衣袖说道，“想回车厢里睡午觉，你要一起去吗？”
线人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将目光投向一家之主崔斯特。
“恩，我也吃的不错。”崔斯特点了点头，“一起回去休息吧，池川、乔纳迪。”
我还真没料到会是这个展开。
显然大兄弟跟我一样没料到是这样的展开，愣了一瞬后回过神来道：“那么，不打扰了。有缘的话以后再见吧，几位。”
“很期待往后与你再会，夜刀神先生。”
乔纳迪与大兄弟握手道别，用词客套但神情恳切——恳切的表现出了“以后最好还是再也不见”的真实意图。
即使心中满溢排斥也能保持礼节，果然是一位绅士啊乔纳迪。
我回到了车厢里，爬到了我上铺的床上。
吃饱就睡的感觉当然很好——即使是生存在草原上的狮子，啃食过一头水牛之后在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小憩之时也一定是温顺如猫不设防备的。
不过我不是狮子，也不像是狮子。阿池曾说如果非要比作动物的话，野狗或者郊狼大约更合适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他应当是在夸我，好说歹说也是比作食肉动物。
将佩刀塞进被单底下，一手搂住被子，我闭上眼睛。
现在的时间是午后，但宇宙的深空之中没有阳光也没有草原。我也谈不上十分的惬意，更可能只是因为无聊。
躺在我下铺的乔纳迪似乎是翻了个身，衣料在床单上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他沉着声喊我说：“临前辈。”
我合着眼应了一声。
“这个人，是我在养父那边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他又换了个姿势，似乎是将手垫到了枕头下面，发出了些细沙流动的声音，“我在想，会不会是我们先入为主了……搞得好像惊弓之鸟一样。”
乔纳迪会这么想是不无道理的。
布伦瓦尔德一带向来有着很多自由佣兵，在星轨列车上遇到一两个也不足为奇。除了一开始的搭讪显出几分刻意，那位画风清奇的大兄弟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
“影灰有一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谢利。”
我的线人捧着一罐黑咖啡坐在了乔纳迪对面崔斯特的床上。在我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他一抹金色的发旋——那种金色在这附近的一些城市中好像也叫做“山吹色”，据说是最接近太阳光芒的颜色。
确实有些好看。我想。不过，为什么会叫山吹呢。
“只是觉得这么做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了。”乔纳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
“然而谢利，‘杯弓蛇影’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线人抬起头来，视线正与我相对，“你怎么看呢，李……阿临？”
“恩，杯弓蛇影确实不是这么用的。”我应声道，“另外，那小鬼不在的时候称我李斯特也无妨。”
“不是问你对成语意思的看法。我是说——你觉得那位哈密瓜打了什么主意？”
我的线人在起绰号这方面的水平果然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设身处地来看，车上动手怎么都不是个好选择。”我将胳膊垫在枕头底下打了个呵欠，“所以我想睡个午觉。”
线人仰起头来看了看我，被我坦然的看了回去，于是欲言又止，将视线投向了透往宇宙深空之中的车窗。
由是，我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闲话：

    *捏他自《JOJO奇妙冒险：战斗潮流》中西撒与乔瑟夫的初见。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梗！
    *与一·夜刀神的罗马音拼写。
    “与一”的读法参考了“那须与一”。
    天青风歌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