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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协定结果，是我带着小鬼去商场里采购些旅行用品、线人去买星轨车票，而崔斯特仅负责掏钱。
这个结果令我感到十分悲伤。怎么说呢，相比于带着一个拖油瓶行动，我实在是更乐意掏钱。
毕竟掏钱这事儿是一了百了。
然而小鬼听罢崔斯特的那一番安排后乖巧的抓住了我外套的衣角——外套是崔斯特刚决定借给我的，复古款式黑色长摆如同为被抓而设计——睁大一双幽绿的眼睛望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说道：“池川，我会很乖的。”
由是我这一副机械心肠便先软了三分。
崔斯特借着拍我肩膀的动作在我外套里塞了把枪，大约是为照顾小鬼的感受特地改了称呼：“池川，犬子就先交给你了。”
我狠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线人，俯下身来摸了摸小鬼的头，然后转头对崔斯特说：“那么车钥匙就借我一用吧，崔斯特。”
崔斯特并没关心我有没有驾照。
至于这究竟出于他通过阿池进而间接对于我的信任还是出于他已做好了一去不返魂归故里的准备，也并非我所需要关心的问题。
也许称不上互相信任，不过这感觉不错。
我将小鬼安置在副驾驶上，打开车子的导航开始寻找附近的商场。
“池川。”小鬼看上去有些不安的摆弄着安全带扣，“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我在一个红灯前将车子停了下来，回答说：“玛特尼亚第六星的坎斯特拉，也就是你父亲的故乡。”
“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小鬼问道，“看着你们的样子，总觉得那里好像很危险。”
“世界的每个角落其实都并非你所见的那样安全，小鬼。”
绿灯接替红灯亮起，我踩了一脚油门继续说到：“死亡如影随形，所以纵然有些举动会使你身处险境而亦无畏惧之必要。因为大人们总要为一些有必要做的事而死去……或者活下去。”
“活下去？”小鬼用疑问的语调重复了我的话。
“是啊，活下去。等你再长大一点，长成大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我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小鬼的头，“毕竟死是一了百了。有很多时候，还是这样比较干净利落。”
“我不明白。”小鬼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低落，“等我长成大人真的会明白吗？”
我应了一声，随即换上了个较为轻松的话题：“你还小，姑且就别想这些了，就当做是去做一场旅行和冒险吧。想吃点什么？旅途漫漫，多准备些零食会比较好哦。”
“绿茶饼干！”小鬼即刻便来了兴致。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并不是对每个人都会产生效果，不过现下看来至少小孩子都还挺吃这一套的。
在这个大部分年轻人都在上学和上班的时间里，商场显得有一些冷清。
我带着小鬼站在自动扶梯上，前往三楼的食品区域。扶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这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不那么好的事。
多年之前精卫老狐狸有次曾将我们七个连夜都找了回去，说是感觉风头不对多喊及个人回来至少看着心里有底。实际上也就是让我们去保他的人身安全。骗子总会有对血腥味异常敏锐的鼻子，而我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嗅出的不对味来，只是他后来确确实实遭了几次暗杀。
其中有那么一次位置也是在这样冷清的商场里——当时精卫老狐狸要去商场顶楼的咖啡厅里跟他的同学叙旧，为了保护玛门尔德当家主的安全，当时特意将时间挑在了商场关门之后。我们跟着玛门尔德走扶梯离开时，商场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间或路过几个工作人员，给沉寂中添上了几声脚步响。
枪响的很是突然。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我和米修拉尔从背后摸出临时配备的手枪来给了声音的源头三发。然而那些子弹只击碎了商场七楼护栏下的玻璃，之前开枪的人大约已经躲进商场里面些的部分了，我们两个都影子也没见着。
我悻悻然将枪口移向扶梯上方的楼梯口，跟池川一并保持着上方楼梯口警戒。
池川的准头是要比我强点，不过其他方面也就半斤八两。给了楼梯口冒出的人影两枪之后他那把仿古式格洛克的手枪卡了壳，于是被他信手扔出了扶梯去。之后他又从大衣内侧摸了把备用的，在人影再度冒出来之后一枪击中了人影的胸部。
在走下自动扶梯之后我们的活计便转为了一边警戒退出商场一边围观米修拉尔·杨与七楼对角线上的那位刺客拼抢。
不得不说米修拉尔的枪技相当华丽，单是看着他拔枪时将枪体在手中转过一周半的动作就相当赏心悦目。眼下也是如此，他在向上射击的同时偶尔会有一两个向右的甩枪动作，换弹夹的方式也如同在做炫技表演。
最终对方被打中了一枪，从七楼的栏杆后摔了下来，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碎成一摊。
米修拉尔吹了吹他枪口不存在的烟雾，跟在我们后面离开了商场。
我忽然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响动，与回忆中的刺杀事件交叠在了一起。
一手将小鬼悄悄拉近了些，我不动声色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摸早上崔斯特塞进我外套内侧口袋里的枪。
自动扶梯缓慢而平稳的上行着。
崔斯特塞给我的是一把装过消声器的赛维罗Tl，是一种外形偏小巧但射程接近五百米的老式小口径手枪。主要缺点是一只弹夹里有十四发子弹，必须得省着些用。其实如若不是敌暗我明，我必定会更想要用刀一些。这些枪实在是太轻了，让我感受不到一点儿存在的实感。
稍微有那么点想抽烟。
对面从三楼向下运行的自动扶梯上站着一个就衣着而言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男人。他稍微侧着身，一手扶着黑色的扶手带，另一手背在身后。我们隔着一个商场大厅的距离，但我大致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正落在我身上。这很不好，我猜这应当就是来打头阵的人。
我将手放在身旁小鬼的肩头。
在和对面的男人到达同一高度之时，我果断将小鬼的上半身按到扶手带下面，赶在他之前掏出枪来给了他一发。距离不远，我的子弹还算精确的击穿了他的胸口……
——虽然本身我瞄准的好似是他的头来着？好吧，既然结果是好的，那过程就不算十分重要了。
弹壳在扶手带上弹了一下，落在了小鬼的脚边上。
隔着外套的布料，我感觉小鬼的身体有些微的僵硬与战栗。
对面男人手里举着的枪掉出了扶梯之外，砸在了底楼大厅里一家护肤品专柜的柜台上。
楼下传来了女服务员的尖叫声。
我将还剩下十三发子弹的枪收回到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去，在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之前抢来的那多半盒星尘之澜给自己点了一支，吐了口烟，哼着“凉夜迢迢”的小调假装四处看风景。
小鬼直起身子，睁大那一双幽绿的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叼着烟呼出了一团白雾，隔着外套指了指收里面的枪，半带调笑的问道：“小鬼，待会要不要来打一发试试？”
闻言小鬼摇了摇头，但看神色是放松了不少。
“不了，池川。”他的声音依然略微有些发抖，“你……真的完全不会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