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小鬼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近中午。
我下楼去吃了顿包含各种热狗的快餐，回去之前顺手买了份三明治和一只看上去就很防水的皮夹。提着东西上来的时候小鬼还并没有要醒的意思，于是我掐了掐他的脸。
小鬼马上睁开了眼。以这个速度，我都怀疑他之前是在装睡。
“我给你绑好了弹弓，不过在给你之前你得先吃午饭。”我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然后我会送你回去，顺利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送到。”
小鬼半梦半醒点点头，拿起三明治就是要连着袋子一起就往嘴里送。还好我眼明手快，拦了下来给他剥开，要不保准要啃上一嘴塑料。
这瞬间我突然有些羡慕崔斯特，至少他还有一个家庭。或许这些年来他一直过着千篇一律的平淡无趣生活，每天吃过津轻做的早饭去上班，回来之后要陪煌做这一天布置的功课。会被上司古怪的脾气困扰也会因同事之间的关系而苦恼，甚至时不时还会觉得工资太少。但是至少他还有一个家庭。
那双手放下刀与枪来，还能够找到可以拥抱的人。
这种感觉一定很好。我他娘的不仅是羡慕，而且嫉妒，简直是要恨了。
在我考虑要不要午休的时候，线人给我发了信息来。
开首二句简明扼要的给出了崔斯特·多洛斯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之后是几句劝我少生出些闲事之类的废话。
最近这家伙废话真多。我想。很不寻常。
线人是早些年与观海月·渡共事过的，生意人做的非常称职，称职到认识他这些年我都不晓得他究竟叫什么，是哪里人，今年贵庚，什么星座。这源于他正经话少，也源于我的套话能力不够成熟。除了生意上的事之外，我们很少谈及别的。
在听说我顺手捡了个小鬼并想要送回家之后，他说的话在数量上直线飙升。
“少做些多余的事。”这句话他几乎每次都要提一提。
我想他或许知道着一些什么。从客观的角度来分析，目前的情况更可能是我要送这小鬼回家之类的举动干涉到了一些他知晓却有不便谈及的事，所以出于道义只这样提醒我几句。我想我应当领他的这份好意——下次结账的时候请他吃顿好的。
“一意孤行可不太好，少做点闲事吧。”
以前渡也这样劝过我和米修拉尔，当时我们两个正断胳膊断腿的躺在地板上，为英雄救美是动机不纯还是有女人缘的体现吵过一架。
渡坐在沙发上，端端捧了一杯红茶，居高临下看着我们两个这么劝道。
“多听我两句劝，跑路的时候少走几次窗户，也不至于现在两个人都要躺在这儿等亚伯伦来。”
“我他娘的才没打算走窗户！”我挥了挥还能动弹的右拳表示严正抗议，“明明是米修拉尔这傻逼把我拽下去的！”
“去你娘的没打算，你站在窗边不是为了跑路难不成是看风景？傻……”米修拉尔破口大骂到一半便吸了口气不做声了，大约是动作太大牵到了伤口。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渡从沙发上站起来，“临该来了，我先走一步。真是辛苦他成天跟着你们后面收拾着。”
我跟米修拉尔并排躺在地上，等阿池来。
回忆里的空气总弥漫着血腥味与枪口散发的硝烟味道，偶尔还会有酒气和熏香。酒气可能来自于喝了几杯的米修拉尔或江奕剑，熏香则总是伴随着阿池而来，他习惯用这个盖过身上未散去的血腥味。
他说那是雪松和崖柏的味道。我从没见过这两种树，所以于我而言，那便是阿池的味道。
这么说来可能有些肉麻，不过我确实曾在一次重伤的时候胡思乱想到，若有一天我看不见东西也听不见声音了，阿池前来找我，我也会知道。
那天米修拉尔大约是疼狠了，我们没能再吵起来第三次。阿池回来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直到西尔亚伯伦进来之后二话不说拿着针戳醒了我，我才发觉他已经安然在屋子里坐定看着我们两个发笑。
小鬼吃完午饭之后清醒了不少，拿着弹弓满房间的玩耍。
玩的相当不得要领。我被戳中时这样想。不过也算颇具开创性，至少我年轻的时候怎么都没想过把牙签用弹弓弹出去。
我从头发上把牙签摘下来，打了个呵欠，又把手机里的地址看了一遍，然后说道：“走吧，小鬼。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