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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池说后来克劳德艾尔为这件事自责许久，认为全部都是因自己缺乏力量，才成为了被夺取的一方。似乎就从那个奔逃在城市空寂街道的夜晚开始，自克劳德艾尔说出了那句渴求着任意杀生予夺的宣言开始，他们三人的道标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酒吧里的那把枪被克劳德艾尔拿着。借天桥下一盏路灯的光，他们看清了刻在枪身上的一串花体文字。
    那是，坎斯特拉以北一位黑帮干部的名字。
    黑帮原本的名字阿池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后来克劳德艾尔成功上位的时候将之改成了影日。那或许出自影灰人常说的所谓初心不负，或许仅仅是出于克劳德艾尔对于旧日那几分隐秘的执念。那个时候的阿池已经看不透克劳德艾尔心中所想，他觉得或许只要信任着克劳德艾尔和崔斯特就好。
    不过或许正如我之前所领悟，在这个时代里，谈及忠诚和信任本质都是骗人的。
    那一年他们三个四下奔亡，然后在酒吧主人一位故交的帮助下暂时落脚。在稍微安定了一些之后，便想方设法的加入了那位干部所在的黑帮。
    办法是克劳德艾尔想的，似乎克劳德艾尔总是那么有办法。告诉崔斯特和阿池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小子。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他带着一身血的腥涩味回到那段时间他们躲藏的桥洞小屋里，“我寻了个不错的机会，很快，我们就能知道夺走了我们苹果派和栖身之所的那个混蛋是谁了。”
    那么找到之后呢？
    他没有将这一句问出口。答案原本就是昭然若揭的。
    他和崔斯特跟着克劳德艾尔走出了藏身之所，坐上了通往黑帮的轿车。
    在车上的时候崔斯特还跟他们打趣说，或许再来一个新的地方也好，能遇到一生挚爱什么的。
    克劳德艾尔说就你这万花丛中过看到几朵采几朵的花花公子，若真能安定下来肯定是好事一桩，等到了那天我肯定得代表全天下男人感谢这位姑娘。
    阿池看着他们两个，也跟着傻笑。
    然后，崔斯特见到了津轻·五月。
    后来的很多年阿池都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件事，不过一直都没寻到个合适的。他一直以为这或许叫一语中的，有一日看了本书之后他明白了，这是一语成谶。
    这本书叫《典故成语大全》。
    当年崔斯特第一次见到津轻·五月的时候是在一次酒会活动上。
    这事和后来的挽歌还是颇有渊源的。那时候江奕剑虽说只是亚泽名下一家经济独立公司的主责任人，但带的班底已经基本是我所熟知的挽歌七刃。那一年他跟观海月·渡一道来跟坎斯特拉的黑帮谈武器购买的问题，跟他谈的正是当时在黑帮里崭露头角的年轻干部克劳德艾尔。
    这场谈判并不能算是顺利，克劳德艾尔和渡在价格方面有着不小的分歧，却又都不想放弃这一单生意。中场休息时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一伙对江奕剑早有不满的人提着枪就杀进了酒会，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虎啸猿啼。
    动起手来的时候池川正听着克劳德艾尔也不知无意还是有心的抱怨，陪着一起喝了两杯青梅酒。枪声刚响起来他就条件反射的一把将克劳德艾尔按在了吧台低下，自己掏出枪来上膛探头查看情况。
    由于地形限制，克劳德艾尔拍了拍他的腿说道：“好像是先跟江奕剑那边开起来了，也不知道崔斯特那边怎么样。”
    他嗯了一声，克劳德艾尔又塞给他几发手枪规格的微贯甲榴弹：“这个给你，万一那边有什么重型械化工兵之类的玩意你勉强对付对付。我得去看看江奕剑那边。要是让客户出了什么问题，回去也不好交代。”
    阿池摇了摇头，说：“我跟你去。”
    首先遇敌的江奕剑方面战况颇为惨烈。
    不过由于当时渡的位置比较靠外，所以开头的两枪都结结实实给打在了渡身上。江奕剑没什么大碍，这基本上保证了大部分反击能力。
    当时江奕剑拽着渡躲在储物间里，找起来也颇费了一番力气。
    见有人来，江奕剑将满身鲜血淋漓的渡往克劳德艾尔怀里一塞，在对方短暂停火准备过来查看是否留有活口的空隙里，提着他那两把长短对刀就径直走了出去。
    长久以来，人们似乎都惯于把江奕剑的身姿，形容做自无间地狱内爬出的修罗恶鬼。这确实是个无比贴切的形容。那时候阿池所见的是他在战场上的身姿迅捷而从容，轻快又不失优雅，俨然将杀戮处理为一门艺术。
    那是以两把对刀、压倒性击败十余名持枪者的，或许已经不会在被任何人视为同类的恶鬼。
    然而挥一挥刀甩去刀上的血珠之后，他抬起头来望向大厅的另一端，满眼却都是平和与关切。
    江奕剑说：“还好没事，五月。过来看着渡吧。”
    然后，挽歌之花与坎斯特拉的护花使者双双从那扇被打了十来个弹孔的木门后探过身来。
    崔斯特举手投足间向来颇具绅士风范，或许也就是这一点令他轻易就获取了很多女孩子的好感。那天他穿了一身黎黑底盘龙暗纹的长外套，伸手扶着不晓得被什么砸到了脚的津轻从木门后走出来，动作稳健又不失轻柔。
    待走得近些，津轻抬起头来。
    跟我讲起时阿池已然记不清那时的津轻是怎样一种神色，时间长远，甚至也模糊了记忆中津轻的样貌。他只觉津轻抬起头来的那一霎，三春桃花与如火晚霞皆是尽失颜色。
    我插话道：“她是当真那么漂亮？那我可真想见上一见。”
    阿池半含着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最终他开口说：“我却也记不清了，只想着她应当是十分漂亮的。”
    我悻悻然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存了她的照片。”
    “我没有存照片的习惯。”阿池跟我摊了摊手，“这样的事情，只要还有人记得就足够了。”
    我反驳说：“你手机里分明还有张合影。”
    阿池说：“你还年轻，路德。或许再过上几年你就会明白，一个再也见不到的、没有照片的人，其形象会在之后的数年之中任你修饰，越发的趋于完美，最终成为象征某种寄托的符号。这就好比一个死无对证的历史事件，经过数千年时间的修饰，展现出的已经是众人期待的模样，而不是其本身的所谓真相。”
    眼看着话题往哲学美学历史以及文学方面偏向，只得我赶紧央阿池继续给我将那段他故人过往的风流韵事。
    之后的故事展开十分自然。
    崔斯特与津轻一见钟情、两心相悦，在交往了一年有余之后双双私奔，过上了平淡而美好的生活。
    克劳德艾尔凭借着自身的才智，取代了原先的首领成为了新的黑道头目。
    江奕剑说亚泽最近给他介绍了一门新的差事，邀请当时赋闲的阿池过来跟他一起跳入挽歌这个火坑，为意图征服整个布伦瓦尔德的贵族精卫·玛门尔德卖命。
    当初听的时候我就看着那张合影想，这童话般的好结局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阿池不愿告诉我的东西。那张合影上，身着黑色外套的崔斯特笑得分外欠揍。他站在一堵涂鸦着不知所云符号的墙前，伸手搂着看上去神情温和的阿池和笑意狡黠的克劳德艾尔，三个人的神情里都带着些轻狂的颜色。故事的结局客观来看是分道扬镳，至于原因我无从猜测，也没理由去问。
    毕竟不戳人痛处由来是我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之一。
    只不过现下里，我有个问题是必须要问从袋子里捡来的那个小鬼了。

    作者闲话：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铳墓》这部作品。
    不过老实说，我这个人还真是没水平写出那么凝重的回忆杀来……
    推荐多看一看《铳墓》第14话和第26话，那种分镜头脚本运用在日本动漫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吧。我非常喜欢。无论是14话楼梯间中的明暗分割还是26话中交替出现的人物年龄状态都是很棒的。
    天青风歌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