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话:树下冒出来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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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通宝街转角的青胭倌楼,是全鸢尾都城中最高的楼。四角端飞檐,覆盖琉璃瓦,南望平澜湖畔,北望皇宫红墙,总览全城风貌。多少江湖少年,风流才子,登高楼,看远景,坐拥佳人,笑侃江湖。
青胭倌楼的出现,让城里的青楼数目一时骤减,四年之间,能够与之共存只有两种。资本不足的,便被青胭倌楼吞掉之后重建。资本充足的,便重新布置力求与青胭倌楼抗衡。
但不管怎么说,青胭倌楼都已经在青楼界稳坐泰山。这就是为什么,花如月能够每天有恃无恐的招摇过市的原因。
就连“天下第一才子”内阁大学士赵京都说,“踏遍鸢尾十街景,不及青胭一望眼。”
下桥的时候,花如月幽幽的从水袖中掏出了一面印花的小铜镜来,对着自己印着五道血痕的脸端详了半天,大叹道,“可惜啊可惜,犯贱啊犯贱。”
花如月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看他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怜惜,熟练的在自己的脸上扑了一些粉遮了遮,在铜镜中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已近傍晚,还有约莫一个时辰,便要开门迎客了,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已经被点亮,映照着青胭倌楼四个漆金大字,犹显得奢靡。
这个时间,楼里侍童丫鬟们正热火朝天的给自家主子备膳,楼上的小姐公子们正在对镜打扮,花如月推门推得很低调,似乎不想打扰众人的忙碌。
守门的两个人高马大的龟奴见自家老板回来了,连忙上前行礼,面目狰狞却语气谦卑的说,“老板好。”
花如月略微的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白玉折扇,一面扇着风,一面走进了大堂,端着菜正准备上楼的侍童丫鬟们见到花如月,皆是愣了几下才要行礼,被花如月扶起,“手头不便,就不要行礼了,你们忙吧。”
“是,是老板。”在侍童丫鬟的眼中,这楼里的小姐公子们也见了不少,多少有些免疫,唯独对老板,不管看多少次,总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哪。
花如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留给了他们一个婀娜的背影。从大堂到楼里,花如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回应了多少人的问候,只是一路展现着完美笑容穿梭其间。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青胭倌楼的后院,远远望去就只看到一排灰蒙蒙的矮房,被遍布的爬山虎枝叶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地方花如月极少涉足,只是隐约记得,住着几个过了气却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倌人。青楼,原本就是这么个喜新厌旧的地方,再美再艳的人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花如月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其实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对于新旧交替的残酷现实,也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到满院的盛夏残景,心生出了几抹悲凉之感。
就在这时,花如月看到院中央的一棵百年老花树下,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那里。天色暗了下来,花如月点亮了一盏灯笼,渐渐朝着影子窜动的地方走去。
“是谁在哪里?”花如月低声问道,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花如月纤细?柔弱?那是装的,不过就是为了激起男子的保护欲,现在身旁无人,花如月便十分豪迈的走了过去。
走过去之后,才发现树下蹲着个年轻人,花如月见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有发现他,于是他索性提着灯笼蹲在了年轻人的身旁。
下午的一场大雨让树下不少坑洞都积了水,年轻人拿着一截枯枝,借着灯光,从其中一个坑洞里捞起了一条差点被淹死的蚯蚓,放到了一旁湿润的草坪上。
年轻人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他笑着说道,“谢谢你的灯。”
转过头来对着花如月道谢的时候,花如月才看清了年轻人的脸。灯光下这张脸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肤色有些偏白,水灵灵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配上一脸极干净的笑容,天真无邪,用在这个人的身上毫不过分。
花如月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的楼里有这么号人物,既不像男倌也不像侍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谁?”
年轻人依然笑得山花烂漫,“我是沈君暖啊。”
花如月有些摸不着头脑,“沈……君?暖?”作为老板,在自家后院遇到了连自己都不认得的人,叫他情何以堪。
布满了爬山虎的房内,灯火摇曳,“君暖,吃饭了。”声音有些沙哑,却自成一种别样的韵味。
叫做沈君暖的年轻人站起了身,朝着光源的方向,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原本和他蹲在一处的红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在沈君暖纳闷的时候,房门“咿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布衣男子走了出来,“君暖,你怎么愣在那里了?”
沈君暖撇了撇头,走到了布衣男子的身前,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灿烂,“叔,我们吃饭吧。”
布衣男子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那还不快去洗洗手。”
“嗯。”
花如月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透过窗子,看到房内正在饭桌上给沈君暖添饭的布衣男子,总觉得说不上的熟悉,“他是……晋安?”
三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青胭倌楼名倌晋安,花如月遥记得那时的晋安似乎是突然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因而隐退的。花如月那时执掌青胭倌楼一年,知道了这事也无心去管这所谓的不治之症来得如此蹊跷,究竟是遭人暗算还是施毒。只是一心想着晋安不在了,应该将谁扶上头牌的位置,以至于晋安最后如何安置的,他也无暇顾忌。
这个男人在花如月的印象中,空长了一张浮花般娇弱的脸蛋,他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曾忤逆过他的意思。以至于当他成为头牌的时候,花如月都奇怪,这般纤柔不知反抗的男子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晋安啊,你还活着。”花如月看着已经而立之年的布衣男子,退却了一身的脂粉气后,给人一种铮铮风骨之感。原来这个男子竟然是这样的,兴许三年前的诡计,他也早已看破了吧,只不过是顺势而隐罢了。
想到这里花如月倒有些佩服起这个男子了,毕竟能够在纸醉金迷中保持清醒,全身而退的人,实在不多。
那么沈君暖呢?他又是谁?听他叫晋安一声叔,但花如月记得晋安无父无母,不曾有亲朋好友?
花如月一路有些晃神的从后院走出来,没多久,一袭粉色花裙挡在了他的面前,“老板你让我好找。”
花如月抬头,回神的一笑,“环儿啊。”
环儿是花如月的丫鬟,她看着花如月莫名其妙的笑容,没大没小的踮起足尖摸了摸花如月的额头,“没发烧?”
花如月突然想起那后院爬山虎满布的房子里都开饭了,自己堂堂老板居然还没吃饭,“环儿,晚膳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环儿得意的说着,拖着花如月去吃饭,“老板您说您用膳时间,瞎晃悠个什么劲啊。”
花如月清咳了一声,“瞎晃悠?”他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是瞎晃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