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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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广是泰和十一年三月诞下的皇子,也是泰和帝的次子,他膝下单薄,至今只有两子一女,因而对这个小儿子格外宠爱。白琼产后受了风寒,不喜宫人聒噪,主动请旨搬到遂初轩住下。春深时节内外种上蘅芜杜若等香草,杂几株牡丹芙蓉,花团锦簇暗香浮动,有些世俗人家的烟火气。泰和帝下了朝总要来坐一坐,逗弄这才满月的儿子。仪广生的面皮白净,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像足了白去非,泰和帝时常打趣着都说外甥随舅,真是不假,忽而向白琼道:“你那哥哥,手段老辣,整顿朝纲绰绰有余,怎的连自己家事也打理不好?到现在也没娶上家室。”白琼抿嘴一笑道:“二哥行事雷厉风行,谁家的姑娘受得了他的作风?便是我,没出嫁时在家里也没少受他训斥。”嘴上虽然埋怨白去非严厉,眉眼却是满满的笑意,显然是兄妹情深。泰和帝点点头:“多亏朕的国舅,教出这样一个贤德的琼妃来。”低下头拨弄孩儿肉乎乎的下巴,漫不经心道:“前些年指了清和郡主他偏偏辞了,想是喜欢泼辣些的女子。眼下便有一个好的。”白琼久在宫闱,皇帝话里的意思如何听不出来,也不敢追问,拿起绣花绷子翻来覆去地看,在孩子身上比了比,咕哝道:“花色似乎太鲜艳些。”泰和帝这次却不跟她玩把戏,摁住她手郑重其事道:“眼下边关战事吃紧,与秋蛮势在一战。北边的察合台部落有意向咱们投诚,送来了乌娅公主,我想着区区一个部落酋长之女,配我五方国舅还嫌高攀。”后面的话却留着不说。他称白去非为国舅而非五方尚书,显然是要白琼知道,皇帝是将他看作自己人的。白琼深知伴君如伴虎,泰和帝这话既是挑明了说,那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了,想旁敲侧击看看白去非的意思,当下垂首答道:“兄长婚事,我做妹妹的怎好指手画脚?陛下美意成全,白琼少不得告知哥哥。”泰和帝目的达到,起身道:“那好。天色不早,我这便向母后请安去了。”走了两步,背后窸窣作响,他不觉回头一看,却见白琼倚在门边,眼光盈盈,目送他出去。泰和帝心里一动,向身边随侍的大太监福喜道:“叫娘娘仔细着身子,还在月子里。”福喜遮了一声,感慨帝妃伉俪情深。白琼这才返身回软榻上坐下。宫女拾翘端上茶水来,白琼道:“把消息送给宫里的桩子。”
这边白去非下了朝正与颜琴晚弈棋取乐,得了宫里的消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暗桩还在等白去非的示下,颜琴晚挥手命他道:“你就说消息到了。”水榭里薰风习习,四周仆人早被屏退。颜琴晚在棋枰上拿着白去非的子自己同自己厮杀,两三个回合后竟是赢了。他向白去非一摊手:“大人,琴晚赢了,可不要赖了彩头。”白去非回过神来,勉强笑道:“陛下这局棋可是要拿我做彩头了。”颜琴晚察言观色,白去非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脸上虽是含笑,眼神却有些恍惚,便装作茫然不关心的样子,把手摇一摇道:“这样说来,琴晚还是趁大人入赘之前把从前的赊账都讨回来吧。”白去非拈起桌上一支新鲜插在汝窑净瓶的琼花簪在他鬓边道:“惭愧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颜琴晚将那花拂在地上,佯怒道:“大人以为这样就能将旧日恩怨轻轻揭过么?”白去非把目光投向池水中一尾红裙摇曳的鲤鱼,喃喃道:“你不知道,我从前在北方,亏欠一个人许多,如今那人来向我索债了。”琴晚看他神色萧索,深知这人向来喜怒无常,生怕自己言多必失,祸从耳入,寻了个借口告辞回府了。
琴晚如今也是朝廷从四品的官员,在白去非住的街尾置了一处宅院,总算脱离了白去非的日夜监视。才踏进院子里,便有一只雪白朱喙的信鸽在马头墙上咕咕几声。颜琴晚伸出手来,那鸽子十分顺从地落在他臂上,翅下藏着一支檀香粗细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抄满了簪花小楷,乌娅公主的生辰八字,亲族故交都在上面。颜琴晚从袖中取了一片打磨得极薄的水晶来,罩在字条上逐字默记,目光在“其母为已故呼察王妃同胞姊妹”上。白去非的私事他这些年细心收集也知道一些,当下把前因后果都连接起来,原来如此,泰和帝也不算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