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木勿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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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采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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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碧叶城二十多年前被天谢与流花联手攻破,庄主叶青碧与夫人惨死。只留下两子一女。从此碧叶为天谢与流花所控制。碧只是个傀儡庄主,实权全部掌握在副庄主月雪夜和木勿闲手中。月雪夜是天谢派来管理碧叶,木勿闲则是流花派来监视叶天碧的。只是天碧表明装作玩世不恭,不问事物。私下却睿智精明,已经把碧叶下辖的各堂各口握于手中。月雪夜与叶天碧斗智斗勇,反而惺惺相惜,成为好友。虽各怀心事,但感情日深,却也不虚。至于木勿闲虽被流花派来却并不大管事,时常不在庄内。只是偶尔回来处理一些事物。但事实他与叶天碧的关系更为亲近,一起干的坏事数不胜数,合谋捉弄整治月雪夜等事也没少干。因为叶天碧一直安心潜伏,并无异动,所以彼此也没有不愉快。只是这次征战发动,各方立场便不是叶天碧所能决定的了。特别是木勿闲和月雪夜这两人。他们会何去何从,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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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攻占天谢,不知道各位有何异议。”叶天碧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
底下跟叶天碧一条心的人立刻同声附和。月雪夜和木勿闲管制下的人却都沉默不语。
“夜,你去禀告你们的谢庄主,就说我叶天碧要大举攻陷他的天谢山庄。”叶天碧突然半真半假的冲着月雪夜说。
“好。”月雪夜扬眉,朗声应了,”不过城主这样挑明了说,可是要与我为敌杀人灭口了?”
叶天碧叹口气,“你我早知会有此日。你有苦衷,我亦不得已。”
月雪夜走到自己管制的属下面前,一个一个的扫视过去,神色如常冷淡。他们都是跟他从天谢过来的,分别接手了碧叶的一些堂口,也算处于要职。要不是叶天碧后来暗中阻挠暗杀了一些好手,这会儿堂上可能大半都是天谢和流花的人。
下一刻却异变骤起,只见堂下剑光舞动如落雪如月霜,所过之处几人纷纷倒地。那正是在月雪夜管制下的几个愚忠于谢乱槐的家伙。
月雪夜面不改色的收起飞霜剑,看着叶天碧。“庄主威武,雪夜誓死效忠。”如此一来,瞬间堂内大半人马全数归了叶天碧。流花之人虽然犹豫,但木勿闲不在,他们也一时间无法力挽狂澜。心知月雪夜这一倒戈便是大势已去,于是也全数齐声大呼,庄主武威,跪伏于地,俯首称臣。
月雪夜在底下偷偷冲叶天碧眨眨眼,微笑。
昨夜他们便商议好做这一场戏给大家看。今日果然奏效。形势一片大好。不知道木勿闲回来会不会气到吐血。
但有些人是不能想的。
“怎么,这是在开表忠心大会呢?”此时有人大摇大摆进殿来。这人眉目俊朗,进来这修罗场一般的地方也淡定自如,仿佛没看见地下的死人一般。只是歪唇一笑,在右上的椅子上坐了,懒懒的看着众人。立刻有流花的人上前覆耳低语。被他扬扬手挥退了。这情形他早看的清楚。
叶天碧坐了一会,轻抚着手指淡淡道,“怎么样,阿勿,你哪边站?”
“怎么说我都是流花人。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流花的。”来人正是流花的木勿闲。
这话出口,底下碧叶之人全数变色,手指渐渐按上腰间的剑,随时准备出手。
只有叶天碧轻轻笑,“好样的。”
木勿闲伸个懒腰,“大家不要这么看我,也不要急着灭口。我还没说完。但是呢,叶天碧这个妖孽是我的朋友。我一向很讲义气的,绝对顶多也就是为了自己性命什么的插朋友两刀。但现在,是去要别人的命,既然于我性命无碍,何况天谢也正是我流花山庄的敌人。我只好先帮朋友啦。”木勿闲说完这一段,大家终于明白了重点,落下心来。
“所以,”木勿闲突然提高声音,面不改色的继续大声说,“我此番代表流花山庄站在叶庄主这边。”“碧叶--碧叶--”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齐声附和发出清越的声音。他们对碧叶早有感情,自然也不愿倒戈相向。
叶天碧微笑着站起来,“好,大家从此一条心,共同振兴碧叶,攻陷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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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早料定我不会说个不字哇。”
“废话。连夜都坚定站我这边,你要是敢不站。可是会联手剁了你哟。”
“果然我差点被你们卖了。幸好回来的早。”木勿闲拍拍胸口,一脸后怕。
“你那还叫回来的早!”惹来两个朋友异口同声的吐槽。
“好吧。我贵人事忙嘛。”
“花庄主同意你这么做吗?”
“还不清楚。”
“你还真不怕死。”
三人相视一眼,愉快的笑起来。
“没办法。早死不如晚死。与其现在就被你们砍死,我还是选择死在庄主的唾沫下。”
“希望我们不会有一天成为敌人。”
“只怕会有那么一天。”木勿闲淡淡瞟了叶天碧一眼。
“但我们还是朋友。”叶天碧握着酒杯低笑。“我知你绝不会背弃流花,但谁说敌人不可以做朋友。即便有一天你杀了我或我杀了你,在我心里你还是朋友。”
“说的好。值得干一杯。”月雪夜在一旁大笑。
木勿闲却突然出手一把扫掉他们的杯子,杯中酒浅浅流出。
“木勿闲,你什么意思?你不把我们当朋友是不是?”眼看发怒的两人就要按住他暴打,他笑眯眯的拿出身后三个酒坛说,“应该干坛才对。”
一阵大笑过后,三个好朋友醉卧在花丛里,拿着酒坛放肆狂饮。少年间的意气风发荡气回肠便沉淀在酒香里,隽永成传说。他们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欢畅,哪怕以后终归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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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宿醉刚醒的两人从花丛里爬起来,头痛欲裂腰酸背痛,却少了一人。睁开眼睛前后望望:那人不在了。于是相视无言。
一个绿衣的守卫此时奔上前来,显然等很久了,一直不敢打扰两人。“禀庄主,木副庄主。月雪夜回天谢了。”
“知道了。”叶天碧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神情有些疲惫。
“你没事吧?”木勿闲只能拍拍他的肩。
“昨儿刚说了敌人朋友论,今儿就成真了。”叶天碧苦笑起来。两人一时无话,神色莫测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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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月雪夜走后,木勿闲在庄内闲逛,不小心走到容华阁。
这正是叶天碧安排给七小侯爷温书玉的临时住所。
他在门外踌躇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温书玉此时从外面回来。看见木勿闲,煞是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细细一想,便释然了。“是了,你是流花安在碧叶的人。”
木勿闲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你没死。”
温书玉转眸不去看他,“嗯--”
“明镜呢?”
“他---他死了。”
“我不信。”终于说话,却是狠狠的一句。
“我不信花明镜死了。”
温书玉脸色一变。丢下一句:他确实死了。便匆匆拂袖进入容华阁。不肯再与他多说。
木勿闲如何能放过,跟上去,一双星目死死盯着温书玉的脸。仿佛在看透那背后的灵魂。
“不要这样看着我。”温书玉开始愠怒不已。
“你跟花明镜很像。”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温书玉一反常态不耐道。也许是因为他面对的是这人吧。这人,他终归有些无法面对。
“小十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他死了。”
“他怎么死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跟未末换了身份。谢晓骨没认出来。杀了他,放了我。”
“废话。照你这么说你应该在花闲居而不是在这儿!”怒火已经冲到极限。
“我确是从花闲居过来的。”
“我不可能认错你跟花明镜。”木勿闲冷笑一声显然是不信的,眼里冒着锐利的寒光。
“谢晓骨也认为他不会认错。”温书玉平静下来淡淡的说。“这么多年了,阿未已经摒弃了自己,一心学习我的神态形容,举止动作,他跟我越来越像,到后来连我自己也很难分辨到底哪个是他哪个是我。”“人总是会变的,不管是性格还是容颜。十年的时间,一切都可以物是人非。”木勿闲眼里的坚冰渐渐破碎,生出细细的裂纹,眸底沉淀出幽深似海的痛苦。
“我对不起未末。也对不起你。是我害他被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杀死,是我害他无名无份,一生都只能活在我的影子里。间接也害你失去了他、、、”温书玉渐渐眼眸含泪。
“够了。我不会失去他。”木勿闲抱住头怒喝。
“他死在我的怀里。”温书玉神色颓败的说,那种痛苦的感觉他永远也不想回忆,可是每日每夜他都看见未末微笑的忧伤的哭泣的眉眼。他忘不了。永远都不能。
换身份之前,他跟我说过,“阿玉,如果我死了。帮我告诉木勿闲,我们来世再见。”温书玉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莲花玉坠,递到木勿闲手里,“这个,是他还给你的。”
看见那个小小的坠子,木勿闲眼底的犹疑几乎是瞬间瓦解了。他踉跄的冲出门去。他不想再看再听这个人说任何一句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这个人。眼前这个可耻的虚伪的骗子、小人。
木勿闲在荷塘边坐了一日。
温书玉在容华阁的悲痛也不比他更少。
“所以在花闲居,你假扮花明镜骗了我们?”木勿闲此时回复平静,目光如刀,刻上温书玉的面容。
“杨闲,你若想杀我就杀吧。”温书玉眼里终于落下泪来。“他说过他不会死的。他说,我可以救谢晓骨的命还可以保你周全。他骗了我。呵呵--”温书玉悲痛的笑起来,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后悔,他怎么会相信那个傻瓜的鬼话。阿未在那时根本只是想保他的命,而罔顾自己的命。
“我和阿未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他就像是我,我就像是他。只要我们有心伪装对方,天下只怕已经没有人可以辨明。连谢晓骨都被骗过了不是吗?杨闲,即使是你,我也有信心让你相信我就是未末。你们已经有十年不见了。他早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永远骗下去。你骗了一次,为什么不骗第二次。”可我多想你告诉我,花明镜没有死。不,在眼前泪光里的人就是花儿。木勿闲状似癫狂,他轻轻摸上那张肖似花明镜的脸,仿若膜拜神祗。我的花儿。他的泪一滴滴落在温书玉的面容上,在他的眼里,那就是花明镜一如往昔清丽的眉眼仿佛在对他轻轻微笑眨眼。他扣住那张脸,用冰冷的唇寻找温暖。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永久的扮下去。我只是不想再骗你。”温书玉一点不反抗,他欠他们的,早已经还不起。如果这样可以让阿未喜欢的人好过,这张脸从此给他又如何。
阿未,你会介意这个男人在我的身上寻找慰藉吗?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希望可以尽力的弥补他。因为我知道,这也许就是你想要的,让他开心快乐。你心心念念的木木,他在透过我吻着你。他的眼里从来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