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假装第十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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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言自己站了一会儿木桩、杂碎河水上的冰层抓了两条鱼作食材,然后又倒立了半个时辰,觉得甚是无聊。而和尚抄经入了神,一连几个时辰都没动一下,安静地像是走进了画里。
    对了,和尚好像会画画。
    他几步蹦到和尚身边想插上话,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放弃了,又回头百无聊赖地去翻垒得老高的书堆。家里没有书架,所有的书都是封面大小差不多大的垒成一堆靠墙摆着,最下面垫着一层油纸防潮。书层高了,想抽中间的一本难免整个书层都摇摇欲坠,所以每次拿书都要用身体抵着书堆。这回甄言拿的时候没注意,手毛毛躁躁地一抽,霎时书墙以那一列为中轴倒了近一半。他身强力壮,砸倒是没砸伤,就是动静不小。广真回过头来看他有些傻愣的模样就笑了,放下笔走来拾起地上的书一层层重新垒。广真想起了甄家的书房,一个培育出五代豪侠的地方书要远远超过这里百倍,从武功秘籍到稗官野史各种各样分门别类应有尽有,他还取笑甄形说这么又旧又大的纸墨箱怪不得腌制出了一个蠹虫。
    这些书都是些旧书。很多书院的孩子念完了书就不要了,扔了又可惜,所以大多会几个孩子把书凑一起卖给旧书贩子,书贩子再倒卖给更穷的人,基本三本旧书的价格才赶得上一本新书,广真就从旧书贩子手里淘换来这么个书墙。旧书难免有涂鸦和纸张不全的地方,有的好书虽然内容完整,但是翻了太多遍就容易散架,放进书堆里甚至都抽不出来,一抽就只剩残本了。破烂里收回来的文本,哪里会有什么武功秘籍。曾经自己被母亲追着送书到手里都不看,如今却要辛辛苦苦编竹子卖了换书看,甄形若是地下有知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估计得结结实实笑话回来,然后说一句:“报应。”
    甄家历代以盛京剑法著称,到了甄言这一代竟连剑法都还没学全,广真拿着手里的一本封面有些破损的《昌谷集》,情不自禁笑出来。“别看书了,我教你武功。”广真见过盛京剑法,见过是一回事,教又是另一回事。就和都知道煮饭应该怎么煮,但是实际自己煮出来的米粒却软硬有别一样。广真一边自己摸索回忆,一边磕磕绊绊教孩子动作,心里恨不得要把一时口快的自己捂住嘴然后痛打一顿。
    “剑分单锋和双锋,甄家盛京剑法就是单锋。创立剑法的始祖称:剑网恢恢,刀剑无眼,何必赶尽杀绝。故而网开一面,磨钝了一面剑锋,削弱双锋剑的攻击。一把剑,一面剑锋为了抵抗和惩戒,一面为了守护和自律。”刚开始说得头头是道还像那么回事,没一阵子甄言就发现这和尚没有看起来那么靠谱了,因为他左右手不分,剑挥起来的时候不顺手,砍劈出去常常是用着钝锋对敌人的。
    他耐着性子和看似牛皮吹破了的广真一起探讨剑法的实际运作,最后广真实在没辙了,只好让甄言攻击他,然后他用对面的视角纠正少年应该怎么挥剑。甄言反而好像很喜欢这种方式,招式挥舞起来比之前还流畅。就在双方都渐入佳境的时候,忽然广真一把捞过孩子的肩膀,挥动手中的细竹竿迅速格挡了几下,一连“铮铮铮”三声响,三支短箭方向各异地直插入地面。广真反手将竹竿直接朝暗器来向投掷而去,偷袭的人眼见暴露,索性露了面,四个蒙着脸的人各执一刀守着四周防止广真逃跑。
    “你居然做了秃驴,怪不得这么久找不到。”一个蒙着脸的人说道。
    “既然知道是我,还敢只带四个人来?”广真扯起一抹轻笑,又拿起另一根竹枝随意挥动了几下,仿佛是在适应一把刚入手的剑。那份睥睨的姿态让甄言觉得有些陌生。
    “你要是还有当年连杀三百人的气魄和本事,怎么会多年隐姓埋名当了这么久的和尚。”甄言还没从“连杀三百人”中回过味来,只听得对方又说,“少装腔作势了,当初唐门那么多层毒药下在你身上。就算你神通广大用内力护着肺腑,多年余毒积压虚耗,我就不信没有一点影响。”
    “不信的话,尽管试试。”他眼光扫过,冷不防吃了他一记眼刀的黑衣人顿时一愣,反应比旁人慢了一拍,四个人纷纷攻击过来,三个压制广真的竹剑,一个攻击甄言。甄言还没从刚刚的对话里回神,手中竹剑又拿不稳,顿时成了空门,眼见对方真刀越逼越近,他手足无措之时,身后广真忽然握住他的手挽了一个剑花:“别慌,你看,他们也在怕。”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广真这么一说之后,甄言居然果真在对方步步紧逼的招式里看出了一丝对方的迫切和紧张。广真一心二用地一边应付自己的对手一边带着他抵御,领头的那个黑衣人见他心系这个少年,攻势一转,所有的人全部朝甄言转去。广真一把拉过他挡在他身前,四人剑法只管缠着少年不放,领头的借着他顾着挡招之时一个斜劈砍断了他手里的竹剑,底下人连忙补刀砍下去,广真情急之下残竹倒转贴着胳膊外侧架住了三人齐攻的一招,一把刀卡在残竹上,另外两把则砍断了竹子嵌进了肉里,三人刀锋一滞,广真立刻扭转胳膊用宽大的袖子把几人刀锋卷住一抽,随即三把刀全部脱手,广真接住其中一把,对着领头的狠劈下去。此时他攻势明显转急,刀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不定虚实的几招之间快速打落了那人手里的兵器紧接着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领头的那人性命受威胁,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甚至从他露在外面的眼部皮肤松紧度分布看,他可能还在笑。“你的武功果然大不如前了。”
    “足以要你的命。”
    “你要是真能杀我,我就没有被你威胁的机会了。”
    “少废话,让你的人从此向西退到百丈之外。”
    “这有何难。”那人一挥手,另外三个人立刻退去,不一会儿身形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广真见他们退去地如此轻易,料到这波人只是头一批,后续一定有其他的安排在等着他,于是迅速点了黑衣人穴位,让甄言收拾银钱准备离开。
    “沈秋鸿!”黑衣人高喝一声。
    久远而有些熟悉的名字,让广真步伐不由自主停下来。黑衣人轻声笑了一下,仿佛预言一般,缓缓说道:“总有一日,你会还的。”
    “希望你活的到那个时候。”他赶紧着和甄言拿了所存不多的银两,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盘散沙尚未来得及收拾的书墙,直接离开了安稳生活了近一年的小屋。
    两人来时一干二净,走得也干脆利落,差别不过是身上换了套衣服,甄言腰间贴身多放了个钱袋。两人运着轻功一路飞奔,甄言则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即使后来广真从孩子减慢的步伐中看出疲态来,甚至刻意微微加快脚步拉开两人距离,甄言依旧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紧紧跟在他身后。若少年果真有离开的念头,若他步伐迟疑,甚至只是没有拼尽全力追上来,两人就能就此分开。
    一直到甄言在寒冬里追得大汗淋漓咳嗽连连,广真终于放慢了速度,慢慢和少年并肩走着。两人再次眼睁睁看着天色暗下来,幸好雪多,毕竟对于会轻功的人而言不需要坚实的地面,只要有雪就算有路。甄言一直没有开口问黑衣人那些话的意思,也没有低头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正视着前方,仿佛只是两人又一次卖完了竹艺从城镇上离开往家的方向。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论是少不经事还是饱经人事,骨子里都像是一块琉璃,照出自己心境的磊落坦荡和别人心思的猥琐龌龊,对他们多一分试探的意图都要让人自惭形秽。
    为何甄家的人,都要是这样的风骨呢?
    “再有半个时辰,我记得前面有个荒废的宅院,在那边休息吧。”
    “嗯。”少年简单低声答应,然后又问道,“你胳膊上的伤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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