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流金岁月 第11章 孟然追忆过往,三年前在俞、齐间选择了俞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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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羊城的头一晚,俞宁睡得很踏实,借着套房内的丁点亮光,我默默望着他俊朗的侧脸。第一次见面是在M2酒吧,当时所里接到举报,称酒吧内有人吸食K-粉。执法过程中,一个醉酒的男子无论旁人怎么叫,却始终清醒不了。同行的伙计问我:“会不会吸食过量,昏迷了?”
我看了一眼,道:“检查一下口鼻,看看有没有出血的迹象?”
一些人在拉K时会故意捣碎玻璃杯,混着碎片一同吸入,导致血管出血,从而更快更迅速地得以刺激。
伙计检查后,回说没有。大家一时不知怎么处理那人,就把他带回了派出所,而那个人就是现如今躺在我身边的俞宁。
清晨天亮,他渐渐酒醒,我替他做了笔录。
“姓名,身份证号码?”
“俞宁,310115198503150645。”
“昨天去酒吧干什么了?”
俞宁抬起头,镜片后的眼漾起一丝笑意:“警官,你觉得去酒吧还能干什么?”
“现在是我问你!”我拿笔指了指他,“知道那里有人拉K吗?”
“跟我有关吗?”
他冷淡的态度让我很是不爽,再度重申:“到底我审你还是你审我?我现在问你,你几点到的酒吧?几个人去?有没有参与吸K-粉?”
沉默了片刻,俞宁答:“晚上十点左右到的,一个人,目的是为喝酒。至于其他人做了什么,不好意思,我真没那闲心去关心。”
“一个人?”我问,“去找一夜-情?”
俞宁笑:“这也必须回答你吗?”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问:“是在南西路上班吧?以后没人陪同的情况下,不要随便在夜店喝得这么醉,你不知道现在有人专对你这种下手,趁烂醉的时候,把你偷得一毛钱不剩吗?”
听我解除了对他的怀疑,俞宁又道:“警官,笔录做完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有车吗?”为杜绝此事终结又发一案,我补充道:“有车的话也不准开,看你现在这样子,应该还属于酒后驾驶。”
“你该下班了吧。”
莫名地,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把笔录打印出来,拿到他面前:“先看一看,要没有出入的话就签个字。”
“警官,我问你是不是该下班了?”俞宁签了字,递还给我,继续问。
“有什么问题吗?”我反问他。
“没什么,托你的福,在贵所睡了一夜,想请你帮忙帮到底,把我送回家。”
我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又问:“不送会怎么样?投诉我?”
“有这个可能。”他扬唇笑了笑。
于是,结果,最后……
也不知出于哪种动机,我扶着半醉半醒的俞宁回到了他的公寓,刚将他扶下出租车,他就一阵胃绞,吐了我一身。
“对不起,弄脏你的警服了。”
在我的搀扶下,俞宁摇摇晃晃地上了电梯,打开了家门。
“算我倒霉,借你家洗手间一用。”我也不和他客气,自顾自走入洗手间,脱下外套冲洗。
洗了一阵子,门突然一响,俞宁走了进来,我刚要转头,却被他一把抱住。
想要抵抗,何其容易?
对付这种看似高大的男子,我只需回身一肘,下颚一封,三两下就能摆平,可身体不知为何,软绵绵地没有任何动作。
“昨天在夜店没等来陪你玩的人,想把我当作目标了吧?”
说话间,衬衣的衣扣已被解开,俞宁的吻落到了我的肩膀,我接着说:“这不合规矩吧,毕竟这事儿还是双方什么都不知道得好,但我已经知道你叫俞宁了。”
“那么……”浓重的喘息在我耳边传来,俞宁将我猛地抱转过来,彻底脱下我的制服:“尾号0908的警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微微一笑:“我叫孟然。”
语落的一刻,俞宁猛地把我抱出洗手间,抛到床上,意识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突然怂了。
“那个……我要回去了。”
我挣扎着,然而他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往我身上扑。我被他弄得急眼了,脑子里“嗡”一响,反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可怜俞宁神志不清,立马被扇到了床头靠背上。我站起身,迅速穿上衣服,说:“往后要在南西路再碰见,别打招呼,彼此就当不认识。”
谁知床那头的俞宁还是毫无反应,斜在靠背上,我心下一慌,问:“哎?你没事吧?”
这个人不会被我刚刚那一掌给失手打死了吧?我的天呐,他万一死了,我这算是过失杀人吗?怎么量刑来着?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怎么办,怎么办?前两天,我刚押送了几个嫌犯到看守所,要是过一会儿我也进去,会被他们轮殴吗?
脑子刹那间乱作一团浆糊,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俞宁,紧张地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你……下手还真不轻啊。”
突然间,他犹如诈尸一般,摁着自己被扇肿的半边脸,直坐起来,吓得我向后倒弹一尺。
“耶?你没死啊?”
“孟警官,你也太毒了吧,下这么重的手?”俞宁抹了抹嘴角,手背上沾上了丁点血迹:“你看,都出血了!就你这身手不当特警真白废了!”
看他没什么大碍,我终于放下心来:“走了!后会无期。”
我拿起所有遗留下的东西,向门外走去,就听俞宁在后问:“孟然,我可以追你吗?”
脚步猝然一驻,我没有回头:“不可以。”
“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可爱啊。”
可爱?!这是他妈什么形容?
我一握拳:“我不会和找一夜-情的人发展感情,这是原则。”说完,我便离开了俞宁的公寓。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我到所里上班时,会看到一排巨大花篮摆放在门口。
庆贺开张,还是悼念烈士?
我满怀好奇地走进办公大厅,就见许所笑容可掬地迎了过来。他那样子令我有些小紧张,莫非看我实习期满,要把我换去别的单位?别啊,我对南西有爱啊。
“咱们南西所来了个人才啊!”
许所一句话打消了所有顾虑,我喘上一口气,问:“啊?您说我?”
“不是你,还有谁呢?”许所又招呼其他同事,“大家看看,人家小孟才是个一拐(警衔)的实习警员,就有群众送来这么多花篮,表扬他在昨天的执法行动里表现出色,还在职能范围外热情帮助群众……”
在职能范围外?热情帮助群众?
难道是说是在俞宁家那档子事……
顿时,我脸颊一阵发烫,又听所长叫道:“啊呀!小孟才分来,还不好意思呢。看他看他,脸都红了!”
我干笑了两声,惴惴不安地坐去了座位,胡乱地整理着桌上的档案,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我赶紧接起,道:“613分机,孟然,请讲。”
“孟警官,那些花篮你还喜欢吗?”
电话里竟传来俞宁的声音,我一惊,连忙压低音量:“搞什么鬼?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12580查到你们分局的总机,打去要来南西派出所的电话,最后和你们接警同志说要找孟然警官,顺藤摸瓜就找到喽。”俞宁语带戏谑,“不仅如此,那个自称是你好哥们的杜警官还热心地把你的手机号也给了我。孟然,你还没给我答复呢,我们可不可以交往?”
“给我去死!”
我正要挂机,就听电话对面那人抢先说:“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可千万别多想,我前天在酒吧真的只为喝酒,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谁说我为那个生气了?”话一出口,我似乎觉着有些心虚,又道:“别打扰我上班,挂了。”
听筒刚放下不出一分钟,一条短信又闯入手机。
——孟警官,今中午我来接你吃午饭吧。
这个人,还挺自作多情!
我飞快编辑了几个字发送过去:吃个鬼,要吃自己吃!
心情还未平复,立马又收到新的短信。
——可我只想吃你。
奶奶的,调戏到我头上了!
为防他无休无止地骚扰,我干脆关了手机。不料到了中午,当我走出派出所,想出去吃碗拉时,一眼就瞧见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奥迪,坐在驾驶座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俞宁!
吓得我赶紧折回来,心想:有种你就等!违章停车,我现在就联系交警过来贴条,把你轰走。
要进办公厅时,碰见齐锐满负装备,正要出警。我见机拦下他:“师兄,我帮你去,我帮你去!”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齐锐对我笑笑。
到了南西后,我还有些不适应和他之间的角色转换,恍惚了一下,才道:“不好意思,应该叫你教导员了,老是改不了口。”
“没关系,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齐锐并没让我出警的意思,我干脆顺势拿过他车钥匙和出警单,向警车走去,边走边回头说:“领导先吃,我去去就回。”
“那等你出警回来,我请你吃饭吧。”齐锐的声音从后传来。
“哦,好啊好啊。”
我顾不上和他多话,只求快点找件事做,甩掉门口那无赖。
接警单显示的位置离派出所并不远,事因是商贩摆摊,争抢地盘起了冲突。我开车驶上路面,很快发现俞宁竟跟了过来。
妈的,他想干嘛?袭警吗?
我忐忑不安地到了案发地,下了车,小贩们一见我就一窝蜂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互相指责,唾沫横飞。
“慢点慢点,你们一个个说,行不行?”
尽管一再重申,尽管一再安抚,但好像我的语重心长反让他们越来越暴躁,纷纷上前拉扯着我的制服,要我立马给出一个裁决。
要是换了如今的我,势必会问他们,要不要去所里坐一坐?
一个个好好把经过讲清楚,半天讲不清楚,可以上升到24小时,24小时不够的话,48小时内我都有权扣人。家人找来的,我可以代为转交食物,没人来管又爱胡搅蛮缠的,本警官不管饭不管水,当然也不会刑讯逼供。我只会没收手机,也不再审,先让这人静坐个12小时。
这12个小里很多人会想到生,想到死,想到12小时后将何去何从?是毫发无伤地走出派出所,还是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拘留所?那个地方可比监狱恐怖得多,这样自我摧残一夜,当我再出现在笔录室时,无数来时刚硬的无赖都会痛哭流涕,精神崩溃地求我马上进行笔录,怎样调解都可以。
可惜,三年前的我没有那样的魄力与经验,在众人的争执中我慢慢陷入被动,没有一个人听我的劝解,没有一个人再把我当成警察。
早知道,我该和齐锐一起来的。
无力之时,我看到俞宁走进了人群,他用身体把我和那些激动的小贩隔开,随后低声向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两波人竟慢慢散了开来。随后,俞宁又背过我,取出钱包,像是给两边冲突的关键人各递去不少钱。
“哎,别!这算什么?”我一拉他的袖子,“我请求支援就行了,你给他们钱干嘛?”
听我这么一说,边上的小贩意识到不妙,个个见好就收,立马撤退。
“靠!你们别走,谁让你们收钱的?全交出来!”我想要截住他们,他们却一个个飞快地淹没进人群,消失不见。我急得无语,反过来问俞宁:“你给了他们多少?”
“一边一千,不多。”俞宁朝我微笑。
两千块!我的实习工资啊!
我摘下警帽,搔了搔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不你把你的卡号给我,我回去汇给你。”
“如果手头紧的话,可以换个方式还我。”俞宁的笑容有点狡黠,“比如和我共进午餐之类的。”
考虑的过程一共用了三秒,最后我还是屈服了,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太讨厌嘛,也许先前真是误会了他。
“行吧,你等我把车还回派出所就出来。”
到了所里,我想起先前答应了齐锐的邀请,就走去他的办公室,说:“不好意思,教导员,我今天中午约了朋友午饭,你自己吃吧。”
进门时,我看到齐锐桌上散着的胃药,顿觉不好意思:“你的胃不好吗?真对不起啊,还让你等我。明天吧,明天我来请你。”
一缕失望从齐锐眼中闪过,他摇了摇头:“明天我要去市局开会,下次吧。”
下次吧。
这是三年前齐锐说的话,但无论是那顿午餐还是别的什么,都已没有了下次……
幽暗的套房里,我默默翻了个身,按亮了手机,看着那通被我摁掉的电话。
如果,也许……
三年前和我共进午餐的人是你;三年前把心底的想法更早表达出的人是你,也许也许,今天我们会在一起,可是……这都只是也许。
没有开始,又何来结束?
不管你有多么爱我,我却从来没有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