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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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阴沉沉的,雨水渐小但仍淅淅沥沥的下着,微风似带着一丝寒意,街边布满了小水洼。
路上的行人愈发的稀少,远处走过一道消瘦的身影,指尖紧握着油纸伞,雪白的靴边沾染了淤泥,肩后的发丝被雨水浸湿了一些,落下细小的水珠。俊秀的面颊微微有些苍白,双眸略有些忧伤,眼底隐着一片青灰。
景诚抬步迈上门槛,伸手扣了扣铜环,刺骨的寒意似传入了心底。无论如何他今日必须要待书墨离开,他已经伤了书墨一次,绝不能在看着书墨日益痛苦的留在程府。
景诚的步伐异常坚决,在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后,不管日后发生何事,他都绝不会有一丝悔意。若陈家因此而受到牵连,他甘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顷刻后家丁伸手打开了沉重的木门,“陈大人请进。”
景诚跟随在家丁身后走入客堂中,“大人请坐下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随后就赶来。”侍女俯身为景诚倒上了一盏热茶。
景诚并无心思饮茶,他站在桌边双眸凝望着紧闭的门扇,面上隐隐有些焦急。
杯中燃起的白雾渐渐消散了,但房门边仍未有任何动静,景诚不禁来回踱步走着,他刚想询问一旁的侍女,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哀伤的乐音似狠狠敲着景诚柔软的心底,一丝剧痛缓缓蔓延。
他匆匆走到一侧的窗边,向远处张望着,然面前只有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而再无其他,眼眸间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景诚看向身侧的侍女,“是谁在弹琴。”
侍女微微摇头。
景诚不禁伸手拉住侍女的衣袖大声道,“你说话啊。”
“大人,您放手,奴婢真的不知。”侍女尽力摇着头,面上有一丝惧意。
琴声忽而消失了,景诚放下手转身走出了房门,似想寻找弹琴之人,不想正撞见了前来的程山。
“程某刚刚有些急事,让大人久等了,实在抱歉。”程山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景诚微点了点头,随程山一同走回房门中。
“大人坐吧。”程山看着站在桌边的景诚开口道。
“不必了。”景诚冷声道。
“今日陈大人来府上找我是有何事相商。”程山故作不知情的看着景诚。
“程大人不会不知晓我的来意吧。”景诚冷笑了一声,程山早有将陈家取而代之的意图,如今更是想假借书墨之由逼他妥协,近日来多次暗下之举怕是有意而为之,纵然他看出了程山的心思,却仍选择了歧途。
或许当初他宁愿牺牲心爱之人,亦绝不会做出不利家族之事,但如今他绝不想再错一次了,至于后果由他承担就好,他只希望书墨能离开这里,开心的生活就好。但他却忘记了,曾经的伤痛深深烙在书墨心底,又如何能痊愈。
“我何曾知晓陈大人的心思,还请大人说清楚一些。”程山开口道,暗叹景诚前来的时日确实有些迟了,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想,或许书墨在景诚的心间并非有那般重要。
“我想来带走书墨。”景诚缓缓道,眼中有一丝坚决。
“大人口中的林书墨早在三年多前就已经被毒死了,我府中可没有什么书墨。”程山不紧不慢的说,若毫无在意此事一般。
“他就是你府上的琴师。”景诚微蹙眉头,尽力忍下了心间的不悦。
“没想到堂堂陈大人对一个琴师这般感兴趣,能博得您的青睐亦是他的荣幸了,”程山微勾唇边,“但他在我府中多年,深得我的心意,我可有些舍不得让他离开。”
“天下琴师众多,那人琴艺也不甚高超,大人又何必执着不放。”景诚见程山有意打起官腔,随即耐下了心性。
“大人的言语颇有一番道理,但多年来培养这样一个人才可花费了我不少银子,难道你就想这样待他离开了?”程山扬声道,将书墨留在身侧是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不相信景诚甘愿与书墨两两相望。
“陈某此番前来特意带了一些小礼物,不知您可否满意。”景诚眼中隐着一丝寒意,恐怕这才是程山的真正意图吧。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锦盒,抬手打开。
程山走上前,拿起略扫了两眼后放了回去,“陈大人,我不是一个爱财之人,府中的银两够花便足以。”
景诚暗哼了一声,程山怕是府中银两已堆积成山,而对这点地契毫无一丝兴趣了,他早料到这点故而事先有所准备,“大人打开盒中的夹层在看看,或许你会满意的。”
程山将锦盒托在掌心间细细端详着,未料到这小小的盒子竟然暗藏奥妙,他抽出一张极小的薄纸后,轻轻抖开竟然如信纸那么大,纸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
“这是昔日各国使者进贡给圣上的贡品,还有圣上发放给各省赈灾的银两。”景诚简单解释道。
程山匆匆阅着,面上隐隐有一丝震惊,没想到陈家竟然私吞了这么多,“陛下常言国库空虚军饷严重不足,未想到是如此一番缘故。”
而他更未料到陈景诚年纪轻轻便已在家族中真正掌握重权了,看来陈轩确实年纪已大心力不从,那推翻陈家便指日可待了。
“程大人说笑了,这不过是九牛之一毛罢了,怎能与国库相比拟。”景诚冷冷看着程山,身在高位者又有谁能真正两袖清风,面上怒斥陈家的贪污,而暗中程山恐怕更甚吧。
程山将信纸折起后小心的收入了怀中,“陈大人的礼物就只有这些了吗?”
“难道你还不满足,”景诚怒视着程山,难道程山真的想凭借他手中的东西击垮陈家吗,那程山想得也太过简单了。
“那位琴师与我不过是主仆的关系,于大人可谓是至爱至亲,难道就用这些来换心爱之人吗?”程山扬声道,看来是他低估了陈景诚,或许陈景诚能给他的更多。
“那你想要什么?”景诚用力握紧了衣袖边,尖锐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柔软的掌心间。
“朝中大臣暗中给陈家进贡了不少银两吧,我想借来那本账册看一眼。”程山眼底隐着一丝深意。
景诚的眼眸猛然瞪大了,“那些大臣暗中贿赂的银两,陈家都未曾放在过眼中,更不会记录在案。”
“是吗,那日前犯事的那位高大人,杀了那么多人贿赂的可不仅仅是银两吧,难道陈大人也没有放在眼中?”程山凑近书墨轻声道。
书墨猛然后退了几步,此事管家一向处理妥当,不知怎会走露了消息,但幸好皇上并未在追查下去,否则后果已不堪设想。
“那本账册锁在锦盒中,钥匙只在历代族长手中。”景诚冷声道。
“那就算了吧,”程山颇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今日琴师暂时有事,不能亲自为陈大人抚上一曲,待陈大人日后前来时,再让琴师为您奏乐赏乐,”程山伸手示意一旁的下人,“来人,送陈大人离开。”
“除此事外,无论你提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你。”景诚异常艰难的开口道,今日他既已踏入程府,就绝不会再让书墨留此受苦了。
“那就太不巧了,我心仪的只有那本账册。”程山起身走向房门边。
景诚微低下头,若将账本给了程山,恐怕陈家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大人。”一个家丁匆匆走向程山。
“何事说。”程山开口道。
“宋大人想让书墨公子送他回府。”家丁小声道,然话音却一字不差的传入了景诚耳中,他抬头异常紧张的看向程山。
“宋大人是贵客,你让书墨好好服侍大人,切不可拂了他的心意。”程山侧身望了景诚一眼。
“不可。”景诚抬步拦在了家丁面前,他的书墨怎么可以去服侍那些肮脏之人。
“他是我府中的人,自听凭我的处置,又有何不可的。”程山看着景诚焦急的神色,眼中似有一丝嘲讽。
“我,”景诚用力握紧拳头重重放了下去,“答应你。”爹爹,对不起,这一切皆因他而起,他真的不能故作无视。
“程某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听不清大人说什么,劳烦大人在说大声一些。”程山面上的笑容有些阴险。
“那本账册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要放书墨随我离开。”景诚重声道。。
“待陈大人拿着账册前来再提及此事也不迟。”程山侧身看向景诚。
“你给我几日的时间,但是这些时日你必须要好好待书墨,绝不可逼他服侍任何人。”账册在父亲书房中,他若要暗中偷偷取来,确实会费些事。
“好,我答应你。”程山不过是为了激起景诚故意命下人这般言说,书墨虽面相阴柔,但可怕亦莫过于景诚,他不想在另生是非而不愿触及书墨的底线。
“来人送陈大人离开。”程山看着仍停留在原地的景诚,“要不,我派人请书墨过来,让陈大人与他见上一面。”
景诚面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继而摇了摇头,“不必了。”待接回书墨后,他便向圣上请罪。
但景诚心知这莫大的罪过不是他一人可以承担的,他甘愿以死谢罪,只希望书墨能好好的活着。
景诚抬步踏出了门槛,细小的雨水从面颊上流淌而下,如今他也该为当年的过错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