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满去给那个十岁的毛头小子做家教了，成至杭一直不怎么喜欢那孩子，因为他总想把彭满介绍给他十七岁的表姐做男朋友。
    十七岁，多好的年纪。
    手机响了，是樊孟哲。
    “成至杭，现在来公司录音，日程缩短了，咱们要加班。”
    一句问候也没有，让成至杭有点不快。
    成至杭得知今天录床戏，没办法，最怕的还是要面对。
    摘下耳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成至杭的手机里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彭满。
    成至杭正要打回去，彭满的名字再度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彭满，成至杭马上就回去了。”成至杭赶忙开了口。
    “混蛋你死哪儿去了！”
    “我，我就参加个聚会，有点闹，没听见手机响，我这就回去，你别着急啊。”成至杭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怯怯跟彭满解释着。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彭满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用！我在出租车上了，快到了。”
    挂了电话，成至杭连忙收拾着稿子，樊孟哲在一旁悠闲地喝着咖啡。
    “男朋友生气了？”
    “嗯。”成至杭急着回家，敷衍了一句。
    “他应该挺着急的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打车就行，不麻烦你了。”
    “这会儿车不多了，反正成至杭回家也要路过H大。”樊孟哲起身拿着车钥匙，“我先去取车，在楼下等你。”
    话已至此，成至杭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跟其它工作人员道了别，乘电梯下楼。
    坐进樊孟哲黑色的本田，车子沿着熟悉的路线飞驰。
    一路上，蔡健雅的《beautifullove》单曲循环。
    “loveisbeautiful，Sobeautiful，我失去过，更珍惜拥有……”
    成至杭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彭满唱的。
    那时他们刚刚恋爱，都十九岁。
    是他们在H大度过的第一个夏天，他们坐在操场上，听着不远处校园露天歌会的歌者或深情，或快乐的歌唱。
    学校的露天歌会每周一次，都是本校的学生报名参加的，不收报名费也没什么丰厚奖品，纯粹是大家图个乐子，就像周末舞会一样。
    也是在那一次成至杭知道彭满的嗓音真的很让他入迷。
    彭满穿着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站在灯光里，和成至杭曾经想象的一样。成至杭沉醉在他的歌声里，干净的嗓音穿透了台下黑影中的他。
    “你住学校里面还是外面？”樊孟哲的话打断了成至杭的回忆。
    “哦，外面，学苑小区，我在小区门口下车就行。”
    坐在车里，看见远处那个深灰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是彭满，他站在小区门口左右张望着，手里拎着塑料袋，成至杭猜里面是给他买的解酒药。
    “就停在这里吧。”成至杭不太想让彭满看见成至杭为什么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
    “门口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樊孟哲停下了车子。
    “嗯。”成至杭打开车门，“谢谢你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下了车成至杭径直向彭满跑去。
    彭满怒气冲冲的瞪着成至杭，成至杭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
    半晌，彭满舒了口气，“喝酒了没？”
    “没有。”
    “那解酒药等下次再用吧。”
    “噢。”
    彭满上前拥成至杭在怀里，他的脸颊温柔的摩挲着成至杭耳后的头发。
    但是嘴里还是很不客气，“抽空给我打个电话能死啊。”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样了。”撒娇，彭满最吃这一套。
    在门口抱了好一会儿，成至杭才看见那辆黑色本田从他的眼前开过。
    从那之后，每次尤其晚上出门，成至杭都要好好的跟彭满备案，即使彭满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他。同学聚会，替人上课，探望生病朋友许多接口都被成至杭用来掩盖成至杭去兼职的事实。
    “宝贝儿！”
    “能不能别叫的这么肉麻！”
    “给我洗个苹果！我吃那个最丑的！”
    成至杭洗了两个苹果，把最丑的那一个递到彭满的手里，然后坐在一旁靠着彭满看他剪片子。
    “你作业做完了？”
    “嗯，我一个人在家时候就做完了。”小个子苹果被成至杭两口就吃下去了一半。
    “自己在家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还行，偶尔跟周才去打球。”
    “下周我要发工资了，正好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扔掉苹果核，成至杭双手环着彭满的腰，用脸颊蹭着他的后脖颈。
    “攒钱结婚吧。”
    “你男朋友比你帅。”樊孟哲一进录音棚就开口说道。
    成至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
    “能看出来是个好男人，平时肯定特别宠着你吧。”
    “咱们录音吧。”
    结束的时候，刚好七点。
    彭满打来了电话。
    “至杭，外景拍完了没？早点回来吃饭吧，我给你炖了点牛腩，等你到家了咱们煮牛肉汤馄饨。”成至杭想起来今天的理由是带大二的学生出来拍纪录片的外景。
    彭满做饭很有一套，说是学了他妈妈的手艺，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他也能给他弟弟做点好吃的，不至于天天啃方便面。
    “嗯，现在就回去，我去买几个芝麻烧饼，在家等着我，不许偷吃！”
    “遵命！至杭大人！”
    在那个单元楼里有成至杭的家，家里有他的爱人，爱人为他煮了饭菜。
    拎起背包，成至杭迫不及待的跑去地铁站。
    “大满，大三过了快一半了，你怎么打算啊，考研还是工作？”在学校的剪辑机房里，剪片子剪得心烦，成至杭便坐到彭满旁边跟他聊天。
    彭满停下手里的工作，扭过身子看着成至杭。
    “我打算工作，你要是想继续上学，我给你挣学费。”
    “大满……”成至杭心头一暖。
    彭满突然笑了起来，“我得多用点时间挣钱给你花啊。”
    “那我也想工作。”
    “我打算去考几个英语证书，说不定能上外企挣俩钱。总之想找一个挣钱多的工作，我累点儿也没事儿，攒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结婚。”彭满平淡的说着，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从机房出来已经十点了，两个人顾着剪片子，连晚饭也没吃。
    走到烧烤摊附近，烤面筋的香味儿勾起了馋虫。
    “大满，我想吃烤面筋。”
    彭满直接拉着成至杭走到摊前。
    十分钟后，他们的手里都多了好几串烤面筋，芝麻球，南瓜饼，牛肉串。
    可能太腻，成至杭手里的东西吃了还没一半就全推给彭满了。
    “大满，要是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咱们也摆个摊子卖烧烤吧，我看那夫妇俩每天的生意也不赖。”
    “行啊，咱们夫夫俩的生意肯定比他们好。”
    成至杭笑着挎上了彭满的胳膊。
    “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我说的多有道理，我这手艺加上成至杭这长相，还有我这好脾气，肯定好多女孩儿愿意来买咱们家的烤串。”
    “啧啧，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那我呢？”
    “你啊，就负责收钱，然后赶走围在我身边的花痴妹妹们，跟他们说彭大满是老子一个人的！”
    “哈哈哈哈！”
    又是樊孟哲的电话。
    “我在你小区门口，顺道载你去录音棚。”
    今天是录音的最后一天。
    “又要出去啊？”彭满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嗯，今天……今天有几个学弟让我指导他们写稿子，我去他们那里看看。”成至杭似乎撒谎成了习惯。
    “晚上回来吃饭吧，我妈从家里寄了点特别好的小米，晚上熬粥，再给你做几个鸡蛋卷。”
    “成，”成至杭收拾着背包，趁着彭满帮成至杭戴围巾时候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
    “钟天，你还是回他身边吧，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在床上的时候你叫的都是他的名字。”苏琤收拾着钟天的行李，平淡的说着。
    “苏琤……”
    “我会忘了你。”
    “苏琤……你别这样。”钟天上前抱住苏琤，却被狠狠的甩开。
    “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他！没错，在酒吧是我勾引你，可是后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试图挽留你，离开他，而你却前一秒热情似火后一秒冷若冰霜。你把我当什么？男妓？先生，男妓是需要付钱的！”
    这个，就叫杀青吧。
    “大家辛苦了！老规矩，今晚咱们去喝一杯！”导演提议，大家也纷纷应着。
    “王哥，我就不去了，明天我还要上课，你们玩的开心啊。”鉴于上次的经历，成至杭还是想早点回家吃饭。
    “不成，”樊孟哲一口回绝，“拿了钱就想走人？”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一起去吧。”李云灿搭着成至杭的肩膀，捞起成至杭的外套就往外走。
    李云灿，成至杭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他和樊孟哲之间的关系，但是李云灿自己说，他和樊孟哲的关系应该是地下情人，两人同居过，和情侣没什么差别，但是樊孟哲的家人并不承认他。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这是成至杭第一次来酒吧。
    成至杭家在南边的一个小城市，母亲是公安局的后勤，父亲是市政的一个小工程师。从小他过着平淡而又拘谨的生活。
    但令成至杭庆幸的是，父母受过高等教育，他们的思想比开放的多，他是同性恋，他们是知道的，而且，不反对。
    酒吧远比成至杭想象中要吵闹，台上的女领舞肆意扭动着腰肢，令成至杭感到很不舒服，狂躁的音乐，忽明忽暗的灯光，令人晕眩。
    “来，喝一个大的！”导演率先举杯，明晃晃的液体在杯中摇动。
    成至杭好像喝醉了，耳边的音乐时有时无，眼前也只朦胧看到李云灿和樊孟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笑着，成至杭想找手机给彭满打电话，这么晚还不回去，他估计急得发疯了吧，拿着手机，看见彭满的未接来电，成至杭想打回去，可是不知道是谁又把辛辣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嘴里。
    当成至杭有一点清醒的时候，返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熟悉的黑色本田里。
    “醒了？”
    “嗯，什么时候了。”
    “哦，刚过十二点。”
    成至杭瞬间清醒了过来，头依然很痛。成至杭连忙翻口袋去找手机，成至杭不敢想回家后看见彭满的样子。
    “我给你男朋友通过电话了，我让他在小区门口等你。”
    “什么？你怎么？”
    “你还在睡的时候他打来了好几个电话，我怕他着急就帮你接了，我就说大家聚会多喝了点，我会送你回去，别让他担心。”
    “那云灿哥呢？”天知道成至杭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
    樊孟哲向车后座指了指。
    李云灿正躺在后座，身上盖着樊孟哲的风衣，枕着他的围巾，睡的正沉。
    因为实在头晕，成至杭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车停了，可他不管怎么用力也睁不开眼睛。
    成至杭好像听到了彭满的声音，貌似是在和樊孟哲说话。
    再后来，有个人把成至杭带出了车外，直到成至杭的脸碰到那个熟悉的胡茬，闻到熟悉的味道，他才安心的靠在那个人的肩头。
    伏在那个人的背上，脚步不是很平稳，勉强睁开眼看见耳朵后面那颗痣，成至杭知道是彭满。
    听见钥匙的响动，打开门，一阵热气袭来，彭满没有开灯，只是摸索到了卧室，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
    屋子里隐约还飘着米粥的香味。
    只觉得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去，睡衣又一件一件的穿上来，紧接着就是棉被。
    这时候成至杭已经有些清醒了。
    看着彭满在客厅收拾着茶几上的碗盘，拖鞋“嗒嗒”的声音时远时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只觉得浑身难受，成至杭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满躺在了床上的另一侧，背对着成至杭，不像往常。
    成至杭知道他生气了。
    成至杭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彭满没有反抗。
    “对不起。”成至杭最害怕的就是彭满生气。
    “睡吧。”
    “老公。”
    “睡吧。”彭满紧紧地握住了成至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