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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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麦子挤火车回家了——这是迄今为止他一生中离家最长的一段时间。
麦子不会写,也不知道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样的句子,但他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可一点儿也不比那些大诗人差。
看见瘦得小鬼儿一样神情略带凄凉寂寥的麦子妈妈一下就哭了。麦子说是自己特意减的肥,城里人笑话胖人,连买衣服都不好买。胡说一通,妈妈半信半疑的为儿子做了一大桌麦子素日爱吃的菜。麦子吃着这熟悉的、思念的、牢牢印在记忆里妈妈做的菜的味道,心里感慨万千。麦子想起了小白。
麦子和差不多所有出门在外的孩子一样,对家人只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好,什么都顺,谁对他都好,都肯帮他,到处充满了爱。
第二天,便有村里的人来寻麦子听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多的辛苦留在记忆里,而讲出来的,全是美丽繁华的城市故事。麦子并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可他的故事和强子口里的故事一样,充满吸引人的魅力。当然,麦子不会再去听强子口里的故事了。
麦子只在家睡了两夜,然后就得离开了。妈妈又哭,让爸爸给说了。
麦子把两千块钱死活留给了爸妈。说以后可以自力更生了,不要家里的钱了。麦子说得天花乱坠,说城里的钱特别好赚,以后自己完全可以自力更生了,不会再跟家里要钱了。
“妈把钱给你存上,留着将来你娶媳妇用。”
妈妈终于肯留这钱了,又给了一个99%的中国母亲会给的理由。
因为拿了许多东西,爸爸一直把麦子送到了县上的火车站,妈妈傻子似的跟在后面走了好远好远。麦子都不敢回头。
故乡也许只是用来思念的,是一个衣锦后供你炫耀的地方;故乡只活在你的感情世界里,她与你的现实世界基本冲突;你满怀欣喜眷恋的回来,然后再次哭着离开她。你的故乡得罪了你,你一次次跟她较着劲。
麦子虽然不太愿意,可还是奔了肖成国的家里来。
一大片繁茂的花木掩映着一大片白色的洋房。和普遍的西式建筑一样,这里的洋房也给人以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这种冲击不是来自建筑物的高大或样式的奇特,而是扑面而来的华丽和优雅。这些建筑用无尽纤细繁芜的细节勾勒着诉不尽的雍容与华美,犹如流淌着的节奏和韵律,让人眼花缭乱,心生慨然。
麦子没有欣赏这种西式建筑的能力,他此刻的心是一片被强烈视觉冲击后一时间的无可适从——手里笨重粗粗陋的大袋子越发的沉重。
麦子被保安拦在了门口。
肖成国给麦子开的门。一进屋,扑面就是让人感到压抑的富丽堂皇,麦子没有心绪看细节,他的眼睛只围着自己带来的破旧的大袋子。
肖成国陪着麦子说话儿。
没一会儿肖恪也出来了,从二楼顺着婉转的楼梯无声无息的下来,表情冷漠可是人还是那样可爱。肖恪也不叫人,直接走到一楼的厨房看麦子带来的东西——也许他在看会不会有自己的礼物。
当然有,而且单独放在两个不同的小袋子里。
一会儿,肖恪从厨房出来,吃力的拖着一个袋子,一直往二楼自己的卧室拖。麦子起身,要去帮肖恪拿,可被肖成国制止住,说让他自己拿。
肖恪小小的人儿拖着袋子,很执着的一个楼梯登儿一个楼梯登儿移动袋子。
没一会儿,肖恪又跑下来到厨房,拖了另一个袋子出来,再往楼上拖。
肖成国和麦子相对一笑。肖成国笑道,“他这是又得着好东西了,上回你给他的那些木头的小物件儿,他喜欢得不得了,天天不离手的摆弄。嗯,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你又给他带了不少的药材来。”
“上次带的药材爷爷说好,自己配了药,也送人不少,都说好。现在就是真货也大都是人工栽培的,药性不如野生的好,所以就又带了些来。”麦子笑着道。
“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花大价钱都很难买到真的,更何况是野生的,只是麻烦你一趟一趟这么远的带来。”
“不麻烦,不值一提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