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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麦子经历了好几个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用花洒洗热水澡；第一次用天然气做饭；第一次看电视里那么多新奇的频道；第一次使用室内冲水的厕所。——农村人羡慕城里人当然都是有具体原因的。麦子想到隆冬的时候蹲室外的茅坑，屁+股冻得都没有知觉；想到被烟熏得乌黑的炕台边的墙壁；想到满院子的猪鸡鸭鹅汇成的独特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麦子在城里瞎逛，爷爷给了他一幅市区地图让他参照着走，可麦子根本不会看地图——他连上北下南都不知道，又不好意思说，只是坐着公共汽车四处瞎逛，调动身上所有感官来感知城市——这几天麦子身上的细胞都应该是处于超级活跃状态的。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好处，接受新生事物快，适应新环境快。至少麦子在这一周里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一周后，麦子就见到肖恪。肖成国给麦子接风，请他吃这里的烤肉，肖恪也来了。
    那天肖恪穿着一件蓝色修身的小大衣，穿一双黑色小皮靴，还带着黑色皮手套，冷着一张小脸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太好搞定的样子。麦子也觉得，不到两年，肖恪变了，不再是那个被自己牵着手，一起欢快的去采蘑菇的小家伙了。
    “恪儿，这个叫哥哥，他现在住你爷爷家，是你杨叔家那个村儿的，来这儿上学的。你还记得他吧？前年爸领你去你杨叔家，你们见过。”肖成国拉着肖恪，介绍给麦子。“小高，你们以后常见了。恪儿性子不太合人，你别挑他。”
    麦子跟肖成国客套的空儿，肖恪一直打量着麦子——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
    三人吃烧烤，肖成国和麦子进行着男人间的对话，谈论着麦子找工作的事情。
    肖恪还不太会用长长的筷子，肖成国帮着肖恪把烤好的肉用镊子夹到他面前的碗里。肖恪好像不太喜欢调料，烤好的肉就那么夹起来吃了，连咸淡儿都没有。
    中间肖成国去洗手间，麦子借机跟肖恪套近乎，笑着：“你不认识我啦？”
    肖恪毛绒绒的眼睛瞅着麦子：“你是领我去采蘑菇的那个人。”
    麦子笑得眼角挤了一堆褶子：“我还以为你忘了呢！你记性真好！那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哥还给你带了好东西来呢！”
    麦子本来就长得有点粗糙，身材又高壮，坐在餐厅里尤其显得五大三粗；衣服虽是新的，可颜色样式都能看死了——反正麦子现在看上去显得又土又矬。此时此地，那个在老林子里很有魅力的麦子此时所有的魅力都消失了。
    肖恪带理不理的垂着黑眼珠儿：“什么好东西？”
    麦子笑着哄道：“你休息的时候来你爷爷家，在家里放着呢，你肯定喜欢！我都没让你爸交给你，我就是等着跟你再见面的时候亲手交给你！”
    肖恪不置可否的看了麦子一眼。
    麦子面带笑容，殷勤的给肖恪烤肉夹肉，一副想讨好的样子。
    肖恪看着麦子又黑又粗的大手在自己的面前来来回回，显然有点儿嫌弃，就道：“你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吧。”
    麦子哪里听得出来，以为是肖恪跟自己客气，就道：“吃吧。你爸可是哥的贵人，我能在这儿上学都亏你爸了！还让我住你爷爷家，还供我吃喝，这省哥老了钱了！以后有啥用得着哥的你就跟哥说！只要哥能做到的，啥都行！”
    肖恪低着头，冷傲的小王子一般，不应一句话也不看一眼人。
    肖成国这里回来了，麦子就把刚才的话不说了，只跟肖成国聊天。
    一顿饭下来，麦子没客气，撑得都快吐了——虽说在家各种肉也常吃，却没人家这里的好吃，不知为什么。
    “我自己坐公汽回去吧，不用你送了。小恪明儿还要上学，快领他回家写作业吧。爷爷那儿你放心，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麦子跟肖成国诚实的述说着。
    肖成国刚想说话，肖恪突然一句：“我想去看看爷爷。”
    肖恪的这点儿小心思麦子当然知道，心里赞着这小家伙的聪明——当然也叹着城里孩子的心思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