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9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黎贺兰知道自己被唐栋放出来,也是一种测试,可这也是她逃出生天的机会。
黎贺兰对唐栋很熟悉,熟悉的不亚于唐栋现在对她的熟悉。唐栋的档案黎贺兰也是倒背的。因为唐栋曾经纳入过黎贺兰的策反对象范围之中。
黎贺兰对唐栋有一种钦佩之情。
唐栋以一种绅士的姿态行走于隐蔽战线的工作,实在是特立独行之至。他形象完美,个性率直,有孩子般的童心,有侩子手般的冷血。唐栋矛盾却不偏激,他的行动力和判断力超出常人,如此业务上突出的人又能长袖善舞于仕途,虽不喜阿谀奉承,可比较起那些恃才傲物为小人倾轧的人,又一直官运亨通。
黎贺兰并不是因为这些钦佩唐栋,她对唐栋的钦佩完全源自唐栋在隐蔽战场与日本人的对决中。唐栋在当年上海军统为日本梅机关几乎全部破坏的情况下,挽狂澜于既倒,解燃眉于倒悬,临危受命,在截杀战中战功卓著。唐栋知道,他的这些战功里,中共提供了许多的帮助,毕竟国仇高于天。唐栋不知道的是,这些战功里黎贺兰很大程度上参与其中,他们其实一直是从未见面,心有灵犀的合作伙伴。
黎贺兰受命一直潜伏于军统内部,而唐栋在抗日战争之后也在军统二处任处长一职,唐栋不知道黎贺兰,可黎贺兰一直没有减少对他的关注。唐栋在抗战之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积极的投入到反共之中,局里大家也都知道,唐栋入行是因为除了跟日本人有国恨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家仇的成分。唐栋不是亲共份子,同样他也不是完全的仇共份子,但黎贺兰知道,他几乎是无法被策反的。策反他的难度跟政治倾向无关,是他的做人原则,他讨厌叛徒,他憎恨变节。考虑到唐栋并不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在秘密战线中又不主抓情报方面的问题,于是党中央没有把他划入策反的重点目标之中。
再然后,唐栋终于认识了黎贺兰,虽然这种情况超出了黎贺兰的预期。更超出黎贺兰预期的是黎贺兰在这次的叛徒事件中失去了丈夫,而儿子也被军统局带走了,因为没有证实出丈夫和儿子的直接关系,那天正好儿子放在了别的同志哪里,在丈夫死后,儿子被送入了福利院。
这些唐栋都拿出来当过测试她的题目,她深深的痛苦,被那种肝肠寸断折磨的体无完肤,可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她的工作,她为之付出的,她自己从来不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清清楚楚的想,她有命令,有任务,她要做的是让同志们的血都不能白流,她得坚持下去。唐栋命令樊秀秀将儿子送福利院的时候,她竟然安慰自己,幸好没有跟着她,福利院至少也比跟着她要安全些,但也许这是唐栋的另一个测试,也许他又撒出一个网,等待她飞蛾扑火。黎贺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行动起来。
唐栋在对她的一个测试中被她抓住了一个漏洞。唐栋接到总部命令,让黎贺兰去给一个高层官员家属看病,老太太很喜欢黎贺兰,这事很正常,问题是她要出入国防部,需要一本特殊通行证。唐栋认为这很好,给她一本,看她怎么办,逃了,她就是共党,没逃,就再试。
黎贺兰没逃,唐栋失误了,黎贺兰是笔迹模仿专家,她利用特殊通行证模仿了军统签字,把自己原来的通行证变成了特殊通行证。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黎贺兰交回了特殊通行证,唐栋测试失败了,可黎贺兰开始准备逃了。
唐栋这两天也很难受,鼹鼠一直没有锁定,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怀疑黎贺兰。唐栋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黎贺兰如果是特工必定是最优秀的那种,她太具备一个优秀特工所需要的一切了。他难以辨别自己的情感,一种特殊的他都无法直视的感情,沉重的压着他,一方面黎贺兰像是一个天外来客,他无法抑制的向往的人,像是专门预备给他的毒药,一种你欲罢不能,饮鸩止渴的情感。另一方面,他又把她当成一个特工看,那么她就是对手,是竞争对象,他们就要拼智力,比耐力,看能力,他要证明她是,她就可以否定她不是。证明反证明,控制反控制,唐栋在她是还是不是之间反反复复,结论是,那太可怕的对手了,他对她的钦佩如同对她的爱一样喷涌而出,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就让我知道呀,让我证明呀,唐栋就让黎贺兰爱上自己,可怎么证明?问题又回来了,是,不是!唐栋忽然一种想大笑的感觉,随即涌入心田的就是无边的悲哀。
于是,唐栋想明白了,是与不是都很可怕,唐栋准备先抓起来再说。
唐栋准备抓人了,他自己作为最后一道测试,他还是不死心的要试试黎贺兰到底是不是共党。
黎贺兰准备逃了,只在今夜,再无机会了,唐栋不傻,不能等他明白过来,时机稍纵即逝。黎贺兰收拾好了一切,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唐栋敲着黎贺兰的门,敲门的瞬间还在想着一些需要的问题,他怎么应对黎贺兰呢?门里的黎贺兰轻柔的询问是谁,唐栋回答后,门就忽然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唐栋和黎贺兰见过很多次了,唐栋在远镜头里也见过黎贺兰许多次了,可门开的瞬间,唐栋忽然惊呆了,黎贺兰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家常服,披散着满头秀发站在门口。
黎贺兰的院门里有一盏灯,灯光散发着黄晕,从黎贺兰的背后照射着,唐栋一开始没有辨别清楚黎贺兰的面目,背影灯光将黎贺兰身上镀了一层金色,让轻薄的家常服出现了一种玄幻的透视效果,黎贺兰的衣服上带着宽荷叶边,清风中飞卷着仿佛是流动的,她身材曼妙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唐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她微一仰头的看定他,微微一笑,唐栋第一次看见披散着秀发的黎贺兰,她竟然头发是自然卷曲的,怨不得盘起来的时候每个角度都卷曲成那么优雅的角度。
黎贺兰扭身先回了屋子,唐栋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招呼他进屋谈。唐栋慌乱的跟随黎贺兰走进屋里,坐进黎贺兰让他坐的椅子。
唐栋看见黎贺兰倾身在他面前,发丝都微微飞到了他的脸色,他被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柔和芬芳气味包围着,黎贺兰的眼睛里都是他,那么深,眼尾的睫毛那么卷翘像一把小扇子忽闪着。黎贺兰摇摇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黎贺兰是说他的眼睛好像是肿了。
哦哦,唐栋掩饰的用手覆上眼睛,黎贺兰拉住他的手,黎贺兰的手干燥温暖,离开他的手之后,他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柔滑。他不由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希望留住刚才的感觉。黎贺兰扭身去另外一个屋子,他听清楚了,她给他准备了一些药,她用她一贯的语速和语音以一种大夫特有的细心在叮嘱他,可唐栋几乎什么都没有听,他胡思乱想了。
她来回走动的时候,她身体的芳香会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萦绕他,她看他走神,离近他会抚摸他的额头,检查他的眼睑,她扭转身去,发丝扫过他的脸颊,他感觉痒痒的,唐栋乱了,他拿了黎贺兰的药,仓惶逃跑。
唐栋坐在车里一直开出去很远,唐栋才回过神来。他伸手去拍打司机的肩膀,发现手里拿着两盒药,他不得不放下药,拍打司机:“赶紧,掉头,马上!”
唐栋站在刚刚他还坐过的屋里,屋子里似乎还有那一阵芬芳的味道,需要他拼命的用鼻子在空气中寻找,可他要找的人没了,黎贺兰人去楼空。
唐栋那夜一直追出去很远,他的枪一直顶着火,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毫不犹豫的朝那个女人开枪,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