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又去了两日，日子似乎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曹灿每每坐在案前，习着陆风交代的功课，朝那窗外一望，居然是这头孤雁向西望，那边燕子未还巢，李冰即已伤好，自然要去那营中操兵演练，据昨日朝廷传来的消息，胡人厚颜无耻到拿着皇帝做要挟，说是停战可以，但要我朝献上北方百座城池，方可交人，弄得齐王是大怒，众人皆言还要与那鞑子有一恶战，故需做好万全准备。
    想到此，曹灿不禁觉得自己闷傻，便又独自在园中闲荡起来，见那边走廊来来去去好些人，竟像是何总兵的人马，不免好奇，便上前询问，竟知城东内营中出现细作，那日北门大开胡人闯，便是这细作所为，只是今日李冰与何俊都在城北外营中，不知应该交予谁处理。
    曹灿想着之前行军路上种种对细作的猜疑，搅合半天抓了三个好人出来，便是好奇想看看，哪个家伙能有此本事，能漫天过海到这里，便快马加鞭去往城内营中。
    刚下马，只见营门处站着好些人，本是跟随王瑾的小将马中将对着一个全身被绑的人正拳打脚踢，待那人从地上蹭起来，曹灿才看见那居然是昔日营中的伙伴许小山。
    “好你个细作，先是给胡人通风报信，后又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现在又想给营中兄弟下毒！你通敌之罪证据确凿，看你有什么好说，来人，给我将他押回军营大牢，待李将军定夺！”
    于是众人将许小山拖着朝军营牢中走去。
    曹灿再一看马中将，已是泪眼婆娑，偏又不停得拿手胡乱揉着眼，好遮掩一下情绪，想必王瑾生前必定与他一番情义，不免也难受起来。
    自百驹峰拔营后，许小山，刘三儿，还有王大叔，都一直在后方，因为行军艰难，即便在一个营，也没有见过面，再加上新兵调整，他就不知之前的伙伴究竟去了哪里，今日一见，居然如此心惊动魄。
    许小山被抓进狱中，躺在土炕上闭上眼，一动不动，忽然听见铁栏外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便睁开眼一看究竟。
    “哼，原来是曹大公子。”
    许小山见了那曹灿，便是行一礼，又盘着腿坐在炕上面壁不语。
    “小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被冤枉的不是？有什么你给我说，我来帮你。”
    那曹灿想着许小山昔日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并不相信此人就是细作，便说通了狱卒，让自己进去探望，谁知道那许小三竟还是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山，你将事情原由说与我听，若是有疑点，我来想办法。”
    “原由？什么原由？”
    “为什么他们说你是细作？”
    “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
    曹灿一惊，呆站在一旁。
    许小山站起来，走到曹灿面前，看着他轻蔑的笑了笑：
    “好个突击营的军师协理……说起来真没有好好去利用你，以至如此……“
    “同为汉人，你为何如此？”
    “汉人？我哪里是汉人？我也不屑为汉人，都言你们汉人情深意重，我怎就看不到你们汉人施舍的半点情义？”
    “难道你是……”
    “没错，我是胡人，父亲母亲都是，你们看不出来，只因为我从小就离开草原，生长在中原，我的父亲母亲都是被你们汉人拐子抓来的胡奴，从小我与家人都受尽了你们汉人的欺凌，我的父亲，日日给你们做苦工，毫无自由，冻死在那冰天雪地，我的母亲竟被你们汉人女人活活折磨而死，我的弟弟妹妹死的死卖的卖，你们总说我们胡人残暴无耻，然你们也并非那善类……”
    曹灿一听，如晴天霹雳，五味陈杂，一时竟哑口无言。
    许小山看着曹灿的表情，突然兴奋起来，又道：
    “所以当初族人侵犯越州，我本来可以落叶归根，却还是跟了你们，我既受了你们这么多苦，怎么也得报复一下吧。”
    曹灿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这个落魄的细作，怎么也想不倒，他居然就是那个曾经一起入营的伙伴。
    “反正，我与族人的书信都被你们看见了，所以我也不必多说，对了，你还记得刘三儿么？”
    许小山走到曹灿面前道：“你想知道他在哪里么？”
    “他……他在哪里？”
    “他因为看见我在将士炊饮中下药，想去通报，被我掐死了……你看他死得那么惨，之前你对他，对我却也是不闻不问啊……”
    看着许小山那丧心病狂的脸，曹灿害怕了，他向后退了好几步，却被许小山一把扑倒，许小山掐着曹灿的脖子，让他呼吸不得，最后亏了狱卒前来阻止，呼吸才缓了过来。
    “曹公子你还是先走吧，若你有什么差池，我们也不好向李将交代。”
    曹灿看着被狱卒制在地上的许小山，一转头飞快的跑出军营，一直到那总兵府，跑进自己的房里，重重的关上了门，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他想要战事快点结束，怎样都好，无论谁输谁赢，他只想与李冰一起躲到无人之处，可是李冰现在在哪里，不知不觉，曹灿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傍晚，他走出自己房门，听见总兵府的人议论，说那抓住的细作居然在牢中自尽了，曹灿想着这说不定就是他的归宿吧，便一人回到寂寥的房中，忽然看见六儿坐在凳子上，眼睛周围竟然是通红着。
    “六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听见曹灿这么问，六儿使劲的摇摇头，确定的回答：
    “没有，被沙子迷了眼睛。”六儿轻轻揉了揉眼睛，将桌上的饭菜摆好，道：“今天厨房里难得有些好东西，这些是我给料理的，你来尝尝，看味道怎样。”
    曹灿看着那桌子菜，才想起午间自己竟未吃饭，不禁肚子也饿了起来，便坐在桌前动了筷子，全不见六儿的奇怪之处。
    “这鸡丁炒得真是好吃……”
    饭菜还没吃到一半，突然曹灿眼前一阵晕眩，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六儿，竟倒在了桌上……
    六儿见此状，全部半点惊异，只是默默说道：
    “好了，我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