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波乍起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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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侯府——————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散在了床榻之上的白衣人的脸上,银白的面具反射出了冰冷的光泽。在他的身边,一位也是身穿白衣的年轻人趴在身边的桌案上浅睡,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照顾了躺在床上的人一夜。
昨天早晨,无情和其他三个好兄弟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将四大凶徒拿下,却被六扇门的人来提人,一番争执和互不相让后,姬瑶花带着一队人前来找他们,说礼、户、吏、工四个尚书被人杀害惨遭灭门,追查了一天之后毫无线索,郁闷之下打道回府,不想遇见了这档子事,又是一夜未睡。
窗外响起了麻雀的啼叫声,叽叽喳喳的,让人心烦。无情并未因此醒来,只是床榻上的人却被吵醒了。萧云遥一向是浅眠,昨天晚上也无过就是昏迷(大雾),也没有借此机会睡一觉,胸口处汹涌的疼痛折磨着他,好容易不怎么疼了,也或许是麻木之后,才睡了一点点,就被几只麻雀吵醒。
无奈地睁开一片清明的眼,萧云遥有片刻恍惚。他记得自己是被客栈的人丢出去了,怎么还睡在床上?难道是做梦了?是自己太想念柔软的床了吗?
萧云遥在这一刻脑海中闪过短暂的空白,须臾,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趴在桌案上睡着的年轻人,微微一笑。看来似乎是这个人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他挣扎着坐起来,不想,无情听到了动静立刻坐直了身子,明明双目还有迷茫之色,嘴上已经在问:“公子醒了?身子可好一些了?”
萧云遥礼貌一笑:“好多了,萧某多谢公子相救。”
无情略笑了笑,也清醒过来,揉揉锐痛的额头,向着萧云遥解释:“公子昨日毒发,正巧被无情看到,就带到了神侯府中。敢问公子,这是什么毒?连世叔都很头疼的样子。”
萧云遥听到‘无情‘二字笑容便是一僵,待听到神侯府,脸上笑容顿时全无。这里是神侯府?呵呵,真巧。自己八年没来此地,结果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能被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之一相救,真是……
萧云遥只想呵呵,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无情是聪明人,当然察觉到萧云遥的异常,不禁关切地问道:“萧公子怎么了?”
萧云遥深吸一口气,淡定了一下,摇了摇头:“萧某身体已然无恙,不知无情公子可否放萧某离开?”
无情怔了一下,却又在瞬间恢复脸上笑容:“萧公子是和无情有仇还是敌视神侯府?为何急着离开?”
萧云遥沉默。
说仇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些渊源和不愉快的瓜葛。可以说,这里承载着萧云遥全部的欢乐和全部的悲苦,并且悲苦明显比欢乐要多。
当年萧云遥和好友楚飞初入京城,对于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一无所知(主要是楚飞),更不用说京城中的潜规则,为此得罪过不少人。这之后,在一次路过神侯府时,被一个仇家看见,当街闹起来,因为就在神侯府门口,很快引来了捕快。萧云遥是不惧这个的,只是民不与官斗(……你之前怎么没想到这条?)所以脱身离开,恰恰很狗血的撞到了诸葛正我。
当时萧云遥的功夫不能跟现在相比,又因为练武不当两股内力相互冲撞被打成重伤,让心存愧疚的神侯大人带回府中调养,就是这在里遇见了沧澜。
沧澜是一个退隐田园的户部小官之女,姓上官(别问我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神侯府……)。她是楚飞的表妹,自然认识了萧云遥,三个人也就很自然的相处起来。当时楚飞十五岁,沧澜十三岁,都是小孩子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忌讳,萧云遥虽然心智成熟也知道这个,但是他是弯的……对女子没有兴趣,根本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又只当楚飞是朋友,所以当后来沧澜长大之后情犊初开悄悄爱上他时,他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沧澜疏远他好多。他只当她是妹妹,以为自己什么事做的不好惹恼了她,却没有想到,沧澜对他表白了。
萧云遥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对沧澜也不是没有情,只是这是哥哥对妹妹的情,所以拒绝了。沧澜很伤心。
本来等以后淡忘也就没事了,偏偏更狗血的是,萧云遥一次出京,回来的时候救了一位少女,少女就对他一见钟情,结果当然是一样的拒绝。没想到这位是当今的公主,皇帝的三女儿,她自是借着救命之恩对萧云遥好一番夸赞,让皇帝封了他官做,又逼着他娶她。萧云遥依旧拒绝。公主很伤心,但是她是天之骄女,也有自己的骄傲,忘了他也没有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就有人跟她说萧云遥有位青梅竹马上官沧澜,遭到爱人拒绝的公主当然是嫉恨上她了,带人出宫对着沧澜好一番挑衅。
沧澜本也是失恋的女子,又是烈性如火,还有一身的功夫,怎么受得了,一怒之下就打了公主一掌。却不想公主自小体弱,这一掌就直接打死了。当时萧云遥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件事,当他知道沧澜创下大祸之时,上官一家已经被皇上盛怒之下灭了门。萧云遥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沧澜一封绝笔之书。
那一年,萧云遥十七岁。
这之后又有一位女子喜欢他,萧云遥不敢拒绝了,他怕自己再害了她。这么不尴不尬的两年过去,那个女子最后被父母逼婚,嫁人前曾找过萧云遥,希望他能娶她。萧云遥查过对方身份后,发觉那是个好人家,没有答应她。结婚的当天,女子自杀在洞房里。女子叫做秦雪川。
这一年萧云遥十九岁。
不久之后,好友相处了三年的恋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跌下了灵鸢崖,摔死了。好友悲恸之下,跳崖自尽,当萧云遥因为秦雪川之死买醉回去之时,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有找到。从此之后,萧云遥离开了京都,带上了银白面具。
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的时间足够忘记很多,可每当萧云遥睡着之后,总是会梦见一身是血的沧澜,惨白着脸颊的公主和一身紫衣带着恬淡笑意的秦雪川吗,更有那唯一的好友楚飞和他的爱人红尘。
这八年他原本以为自己忘了。可是现在看来,什么都没忘。
无情看着神游到外太空的萧云遥良久,更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萧云遥无动于衷,依旧沉浸在昔日的悲欢离合当中。
无情只好开口:“萧公子?萧公子?”
萧云遥没有听见。
“萧公子?”
依旧听不见。
“……”无情无语了一下,然后突然喊了一声:“萧公子!”
无情拔高了音量,萧云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床榻上跌下来,无情连忙伸手扶住:“萧公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萧云遥盯着无情的脸,眸里的茫然渐渐退去,动唇开口,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无情公子,在下一介江湖人,实在不配在神侯府中久留,公子何必为难我?”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无情蹙眉道。这人怎么这么倔啊?在神侯府不好吗?不是人人都想进来吗?
“解不了的。在下时日无多,我自知晓,公子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萧云遥淡然一笑,眸子深深,里面包含了太多无情看不懂的东西,但是显然,里面没有因为自己时日无多而出现的忧愁。
“救人不是浪费时间,公子放心,世叔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没用的。”萧云遥轻轻一叹:“萧某也是深谙歧黄之术,知道此毒无解,公子不必安慰我。这么些年,萧某也知足了。”
“可是……”无情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吱呀一声,那扇雕花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年轻人走进来,看了一眼萧云遥略一点头表示问候,就将目光放在了无情身上:“世叔一会儿过来,你去吃饭吧。”
无情摇头:“还是一会等世叔来了再说吧。”吃饭?离开?那怎么行!世叔可是格外交代过要看好这位,不能放他走。
在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诸葛正我的为仆先知,听言冷血也只好留在这里。
无情看了一眼画风明显不同的两人,淡淡一笑,对冷血介绍:“这位是萧公子。萧公子,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冷血。”
萧云遥即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来是那种温润的公子,而冷血……明显是冷酷的剑客。这两人都是用剑的吧?怎么差别这么大。
萧云遥微微一笑:“早听闻冷公子的名讳,萧某久仰了。”
冷血在对方的眼中没有看见语气上的敬佩,而是一片古井般的幽深。他暗暗皱眉。他不喜欢看不透的人,尤其是这个人来历不明。
“过誉。”冷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萧云遥倒是没有在意这冷淡的态度,轻轻一笑作罢。
屋内一片尴尬的气氛。众人之中,萧云遥不打算说什么。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人根本没有想着要放他走,显然诸葛正我认出他来了,所以不放自己离开。萧云遥现在身体没有力气,也闯不出去,否则,硬闯他也要闯出去。无情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想劝着萧云遥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可是结合昨晚世叔一下子惊讶的态度和复杂,以及今天萧云遥的言谈举止,他依稀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冷血倒是根本不在意是不是冷场,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等着自家的世叔。
好在这诡异的气氛很快因为一个人的闯入而打破。
木门被推开,来人却不是诸葛正我,而是身着明黄色衣衫的追命,乍一看到萧云遥活生生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吓了一跳,然后才想起他那不正经的笑容:“都在呐?”
萧云遥对着追命一笑,算是见过了。无情自是又是一番介绍。
屋内的气氛并未追命的来到缓和多少,他来到之后,众人反而更怀念之前的氛围:“那个什么萧……”
“在下萧云遥。”萧云遥第九次开口。
“哦,萧公子。”
“……”早说你这么客气就不告诉你我叫什么了……
“那个你中的什么毒?昨天吐了好多血,我还以为你会失血身亡,没想到你还能活过来!”追命站在萧云遥身边,眼眸带着丝打趣:“昨日是无情抱你回来的,我当时见了,还以为无情终于开窍,抱了个美人回来。”
“……”萧云遥想呵呵。他是个弯的,被这么说身为万年风流的萧公子倒是还不会脸红,只是被人抱着也就罢了,还被看作是女人,萧云遥表示:这绝对是不能忍的。
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追命心里翻了丝冷意,默默地退后一步。但是过了不久,又凑上来,还凑得更近了些,更是伸出爪子去摸萧云遥脸上的面具。
“喂,那个什么,你戴着面具是因为自己长得丑吗?”他倒是直接
连冷血都忍不住干咳一声,心里暗赞:这话好直白……
“……我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怕有人不小心爱上我,才带上的面具。”萧云遥无语了三秒钟,后一本正经地说。
“噗嗤!”
冷血刚沏的热茶才喝了一口就很不争气地喷出来。
这……这个也太……直白。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冷血和无情怔怔的看着萧云遥,对他的好感度蹭蹭的往下降。
这是实话。这是实话中的实话。可惜从萧云遥自己嘴里说出来就不是这个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