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暗访韩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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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在陆非的眼前展开,沿着小巷中的青石板路,他跟随侧王妃和十五娘走到了一道低矮的房檐下。
侧王妃在黑漆的院门上轻轻敲了两次,第一次扣三下,第二次扣两下。
很快的,院门打开一道缝隙,韩管家熟悉的三绺长髯出现在陆非的眼前。
“殿下?”
韩管家好像没料到陆非会跟着侧王妃一起来,表情颇为惊讶,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把陆非让进了院中。
院子不大,迎面只有三间正房,院中收拾得倒很是干净,方砖铺地,一棵枣树把枝桠歪歪扭扭的探到了不高的院墙外面,枝桠上已经结满了淡青色的小枣。
韩管家拴上院门,把陆非等人带进正房。
及至进了房中,陆非才发现,这套院落原来是很久没人居住的一套空房子。房中陈设也不多,所有的物品,除了西面卧室中的一张卧榻之外,全被粗布盖住了。而东面的房中,却像一个仓库一般,堆满了各色布料,窗下还有做衣服用的台案,针线和量具。
看来,这个地方原来是个裁缝店啊!
陆非一面在房中转悠,一面迅速的在记忆中搜索着和裁缝店有关的各种信息!突然,他想到,七月十五的时候,行远和自己也曾提到过一个裁缝,那个裁缝,就是刺杀前任幽州太守的刺客!
陆非看过房子之后,重新回到韩宁藏身的西面卧室之中,侧王妃和十五娘见他回来,便起身离开了卧室,躲到了外面院中,明显的是给他和韩宁留下单独讲话的机会。
韩宁掸了掸卧榻上的灰尘,请陆非落座,赔笑道:“此地乃是暂住之所,殿下莫要嫌弃简陋。”
“韩管家也不必客套,只是,这里看上去是个裁缝店——韩关键怎么会找到这里藏身?”
“殿下请为草民做主!”
韩管家听陆非这么问,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陆非面前。陆非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古代认总是以下跪作为开场白,连忙扶起韩管家道:“韩管家,小王知道你身负很大的冤屈,不过做得做不得主,你还要先跟小王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小王才好定夺呀!”
“殿下有所不知,刺杀前任太守的那个疯子,就是我的亲哥哥!”
韩宁家有兄弟俩,兄弟俩一个爱动手,一个爱读书,各有各的天分。韩宁的哥哥憨厚朴实,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就一门心思的学好裁缝手艺,帮父母给弟弟赚钱读书,父母去世之后,韩宁的哥哥就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裁缝店,还是照旧支持弟弟读书。
兄弟俩虽说家境贫寒,却始终相互扶持,从没红过脸,闹过纠纷。
谁知韩宁仕途不畅,屡试不第,韩宁看哥哥一个人辛苦养家,心中不忍,便瞒着哥哥去了王府做幕僚,倒使哥哥有了喘息机会,能够成家立业。
没想到,进了王府之后,韩宁竟然害死了哥哥。
在幽州王把“镀金翡翠坛城”拿给韩宁看过之后,没几天,幽州王便命韩宁找机会去刺杀前任太守,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前任太守已经得到了他意图谋反的重要证据。韩宁本是一介书生,哪有胆量去杀人,自然苦求幽州王别让自己去做这件事,谁知幽州王表面答应不再强求他,却背后弄出了一桩“坛城被盗”案!
坛城被盗的消息一传出,,韩宁心里就明白,那不过是幽州王想为除掉自己找个借口,因为他已经用拒绝刺杀太守这件事表明了,绝不会与幽州王同流合污!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幽州王要刺杀太守的计划,幽州王就算不想杀死他,也难!
韩宁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早晚躲不过一死,为了和兄长有个交代,韩宁便将在王府中积攒的一些财物悄悄拿回家中,交给哥哥,让他好好度日,韩宁的哥哥见弟弟不明不白的和自己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离别话,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再三逼问,韩宁才把受到幽州王的逼迫不肯就范的事情讲了出来。
韩宁的哥哥也知道幽州王是不会放过韩宁的,为了保护弟弟,他索性瞒着韩宁,去王府拜见了幽州王,并且和幽州王商量好,用自己的性命换韩宁的性命!
“我兄长一生忠厚老实,连只鸡都不敢杀,可是为了救我的性命,他却冒死去刺杀了前任太守!”
韩宁痛心不已,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与幽州王对抗的能力,只好忍气吞声,而幽州王为了笼络韩宁,不仅将王府的总管大权交给了韩宁,还对韩宁说出了自己意欲起事的重大原因!
他对韩宁说,他之所以要反叛朝廷,就是要替叔父罗青鸾报仇!但他讲给韩宁的罗青鸾之死,却和讲给陆非的,完全不一样!
事情的起因也是由于先帝对罗青鸾过于器重和宠爱,这种超出君臣之谊的关系,当然会令朝中其他大臣有所忌惮,尤其是对于那些世家来讲,先帝不顾他们世代为国尽忠,屡屡在朝堂之上袒护异族的归顺者,引起了他们的极大不满。
他们也曾经拉拢过罗青鸾,想和他结成同盟,共同把持朝政。
可是罗青鸾偏偏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为国尽忠是假,伺机谋取私利才是真,所以很不屑与他们为伍。一来二去,罗青鸾的轻慢就成了他恃宠自骄的罪证,受到满朝文武的诟病,终于被暗杀于和先帝一起狩猎的途中!
“什么?”
陆非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有用的信息,“幽州王对你说,罗青鸾是被暗杀的?”
“对!我记得清清楚楚,幽州王说,是有人在狩猎途中向罗青鸾罗将军施放了暗箭,而且箭尖上还涂有剧毒,罗将军中箭之后,毒发身亡!”
可他明明对我说的是——罗将军是被先帝赐死的——这两种说法出自同一人之口,到底哪个才是真话?
陆非眉头紧锁,沉思道:不管哪种说法是真,有一点可以肯定,罗青鸾之死与他被朝中权贵嫉妒陷害是分不开的!但是,幽州王为什么要为这件事提供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呢?两种说法中,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或者——两种都是假的——若果然如此,幽州王究竟存着何等心意?
忽然,陆非心中一动,莫非——
“韩管家,王爷还对你说了什么?”
“王爷说,他原本是想,和父亲、叔父一起,在中原长长久久的做臣子,谁知帝王之心难测,他叔父那样忠心耿耿的为先帝冲锋陷阵,斩关夺隘,却仍逃不过被佞臣所害的结局,怎不令人心寒?而最令他心寒的是,罗将军死后,还被人从将军府中搜出了很多莫须有的罪证,背上了贪赃的重罪,连他生前仅有的那几个朝中好友都受到了牵连,家破人亡!王爷说,既然龙心难测,何必担惊受怕的生活,倒不如反戈一击,为先人报仇雪恨!”
“昔日武成王黄飞虎为报商纣王调戏妻子之仇,拥兵起事,投靠了武王姬发。为了给亲人报仇而反叛,幽州王这种心情也说得过去!只是那商纣王乃是一个昏君,如何与先帝相提并论?”
陆非喃喃自语道:“恐怕幽州王起事,还另有隐情!”
“殿下所虑也有道理,只是当时幽州王确实痛哭流涕,一味埋怨先帝不公,埋怨他不能保护忠臣。还说,他若起事,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也就是新任幽州太守梁牧的父亲,宰相梁冰!”
“那梁冰现在……”
“梁冰已经退归林下,不问政事了,可是梁牧却又被梁冰的老部下提拔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