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结怨中宫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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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结怨中宫
    当夜据说皇帝曾驾临,见他已安睡,便又折回养心殿独寝。
    次日早间东宫太子在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宫女陪伴下来探病,他见那太子相貌虽与长公主仿佛,眉宇间却少一份英气多一份温润。这对儿女皆似足他们父皇,剑眉外挑,刀锋也似的,唯有笑时弯起方添柔意,双目修长而眼角略上扬,星眸似点,朱唇皓齿,与二皇子异儿那天生一对桃花眼,小小年纪便风流宛转的相貌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太子兴许是已有身份自觉,未像他的弟妹一般与他初见便倾孺慕之情,言谈举止间恭敬有余。他随意和太子交谈,小太子偶有答非所问或不清不楚之处,便是身边那宫女补充解释。他留太子吃过点心,太子才告辞归去。
    午后,长公主和二皇子前来探视,一对鸟雀,吱吱喳喳不提。
    晚膳过后他如法炮制,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便入睡。皇帝御驾何往,与他何干?
    第三日他已能下地,虽仍感体虚无力头重脚轻,他仍执意要在室外行走。众内侍见阻拦不住,硬是给他披上狐白裘衣,明明已是清明将至的仲暮春之交,愣是把他打点得仿佛凛冬时节。
    他哭笑不得,待要推托婉拒,众人眼中的惶惑不安又让他于心不忍。这般在殿后花园随意闲逛,这时节春花盛开,草木繁茂,蝶飞翩翩,鸟鸣声声,触目耳闻皆是勃勃生机。
    郁结的心情多少缓和下来,他止步遥望如今平如镜的湖面,那夜的惊心动魄宛若黄粱一梦。
    忽闻报皇后驾到,他有些吃惊之外预感到来者不善,匆匆回殿迎接。
    六宫之主声势浩大地前来,前呼后拥者有上百人之多,一见他,便笑道:“贵妃这般打扮,实不合节气,莫不是在向我等昭示皇恩?”
    他勉强答一句“不敢”,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狐白裘是狐腋毛所制,极是珍贵,诗中谓“五花马,千金裘”便是指此物。他并不知皇帝什么时候赏赐过此物,然这番违了时令的穿着落在有心之人眼中,自是以他有意炫耀。
    将来龙去脉简单道出,又听皇后一声冷笑:“贵妃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人物,陛下亲赐狐裘,莫说其他妃嫔,便是我这正宫皇后,也不曾得过这份好。”
    他跪在地上直皱眉,皇后竟在众目睽睽下一副妒妇嘴脸,他也不是不懂女子的怨恨,只是母仪天下者,与帝王同祀宗庙,共享天下,本就要忍人所不能。
    皇后见他不语,气焰更盛,只道他身为妃嫔,不替皇帝惜身,竟让皇帝以身犯险,纵身入水,甚至借男子之躯,于六宫粉黛中行淫乱之事,可废可杀!
    他震惊抬头,双眉倒竖,声不大却极含威严:“皇后休要信口胡说。秽乱宫闱之罪滔天,臣不敢擅领!”
    皇后见他竟敢无礼顶撞,粉脸霎时转青,她跨前两步,逼到他身前,指向他道:“赵贵妃,你别仗着皇恩肆意妄为,你与那东宫的林宫女暗通款曲,真当做得天衣无缝吗?”
    那东宫林宫女与他不过只见过两面,给皇后栽成两人私下有情,真是可笑又可气,到此刻他算是明了,这皇后就是要仗势无风起浪。他自嘲一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向皇后顿首为礼,他不急不缓地分辩与那林宫女不过初识,且两次都有旁人在侧,他如何能与那宫女私相授受?
    皇后却冷冷道:“昨日那贱婢以太子为幌子,你特意支开众内侍,太子不过一黄口小儿,如何能挡得了你自成好事?”
    他听皇后越说越不堪,不由霍然起身,直逼皇后,目露精光,冷然道:“皇后娘娘,你身为六宫之主,言行皆是天下女子规范,尚请自重!”
    皇后被他惊得倒退两步,脸色惨白,大喊一声,她身后众多随从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捆住,他巍然不动,任由人将他双手反绑。
    待他们将他捆个结实,他亦是冷笑:“皇后闯我敬贤宫,陛下并不知情吧?将这等污名脏水强加于我,却无半分凭证,我虽是男子,也是陛下亲封贵妃。皇后莫忘了,陛下奋不顾身跳入湖中所为何人。”
    皇后勃然大怒,狠狠地扇了他两耳光,咬牙切齿地下令道:“将他关入坤宁宫惜花殿,听候发落!”
    他只是冷冷盯着皇后,不发一语。
    待众犬奴一拥而上,他气宇轩昂,将身立得笔直如长枪,稳若泰山,任他人如何推拉,他纹丝不动,仿佛脚底生根。
    皇后见状更是七窍生烟,喊了人来就地掌嘴,他生生受下一掌,第二回便下盘不动得躲开,冷声开口:“皇后,我仍敬你是六宫之主,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会离开这敬贤宫,让那林宫女与我在御前当面对质,陛下降罪,我自任凭发落。”
    “好!”皇后气极反笑,“好一个贵妃,听口气,我这皇后倒是还治不了了!来人,给我打!就地打死,我不信陛下还能废了我这正宫不成!”
    她话音一落,立马有人上来,操着齐眉棍就往他身上招呼,他待要闪避,早有四名宦官扑上来牢牢按住他双肩双臂,这几人似也有些功夫在身,他手臂被反绑,若依然要保持原地不动难免吃亏,稍稍一迟疑,左腿膝盖处便受了重重一击。
    他贴身服侍的小黄门哭号着求皇后饶命,竟跌爬过来,牢牢抱着他,欲替他挨下棍刑。
    他眼睁睁见那少年被一棍砸中后脑,人登时瘫软下去,他终是忍无可忍,长啸一声,猛把身形一晃,反腿扫开困住他的宦官,运气用力震开绳索,手臂一伸揽住已然昏迷的小黄门,纵身跳出人圈,将少年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脱下那惹事的狐白裘给他盖上。
    今日之事再难善了,他心下了然,身体并未复原,强行用武让他只觉血气不住上翻,头晕目眩,且在无皇帝支持下,与皇后结下深仇,实在是不智到极处。
    可是有时候,做事不问果,只问因,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若懂审时度势低头服软,当年也不会出手救那弱质小儿的三皇子!
    他看向皇后那张狰狞到已全然看不出佳人本色的脸,冷静之后竟觉可笑,他虽无能,终成了阶下囚,然他到底有过倾心相待的人,而那皇帝——
    围簇的人群倏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个个磕头不已,口呼万岁,他深吸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一身龙袍的人。
    皇帝目光含霜,扫过众人,落在皇后面上:“朕是令你主事中宫,不是让你把后宫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声不大,话却重,皇后哪甘示弱,施礼后便将赵贵妃与东宫宫女暗中有染罔顾廉耻之事一一道出,绘声绘色宛如亲见。
    皇帝不动声色,再转向他,淡淡发问:“你可有辩驳?”
    他摇头回答:“绝无此事。陛下可找那宫女,臣愿与她当面对质。”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然皇帝遣人去寻那宫女,领命而去的人却并未带回人来,道那宫女已于昨夜坠湖而亡,如今连尸首都已装殓好了。
    “荒唐!”他不禁脱口而出,更觉晕眩,死无对证做得如此刻意,却仍是有别于真正的把柄。
    皇后趁势禀道:“罪人虽死人证犹在,陛下不妨随臣妾回坤宁宫亲自审问,自能清楚臣妾是否冤枉了赵贵妃。”
    他听皇后这般说辞,摆明是栽赃到底,不待开口,皇帝竟已欣然同意,吩咐左右,看好赵贵妃,莫让他踏出敬贤宫一步,也千万不可伤他或任他自伤,等皇帝归来定夺。
    皇帝明是对他人,实则对他道:“朕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前,贵妃若有半点闪失,敬贤宫上下都难逃罪责,朕有言在先。”
    帝后相偕而去,留下敬贤宫人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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