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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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川公子是得了什么病么,好端端地怎么又吐血了?孟相盈拉着郎中的袖子,担忧地问道。
郎中深叹了口气,将月栖川的手塞回被中,慢慢地道:“这位公子原先身子就不大硬朗,什么毛病都有那么一点,平时好生将养着倒也无碍,只是他最近不知何故内忧外思过度,积郁成疾。兼着方才又摔了,伤了筋骨。身体哪能承受得住,我先开副方子让他先吃着。切记,要静养,不能让他再受什么刺激了。”
送走了郎中,孟相盈一屁股坐在床边。
眼下的月栖川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眉头紧紧蹵拧着,脸上涂的脂粉凝的一块一块的,十足一个花脸猫。
孟相盈也不知为何,看着这样脆弱的月栖川,心下生出些心酸来。
那蹵着的眉落入眼中是如此的碍眼,完全不像是他平日的随和不拘。
不由的想帮他抚平眉角,方抬起手腕,房中忽响起一声轻咳。
再要抬,又是一声轻咳。
孟相盈扭头去看,但见孟相成掩着口,眼珠子在小叔叔的背影上骨碌碌地来回滑移着,小叔叔则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目光穿过他整个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月栖川。
孟相盈这一惊非可,自家兄长从小以小叔叔为楷模,行止端雅、作息规律、处事一丝不苟,平素里还咳嗽两声都是拿帕子捂着嘴咳的,今日怎地这般大胆活泼,竟敢当着小叔叔的面连咳两声这么聒噪。
孟相成见他直瞅着自己傻乎乎地看,没有一点给小叔腾出位置的自觉。不由暗叹了声“真是个傻孩子”,而后便走到床边,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招呼着其它弟子一起把还不太愿意走的孟相盈给强拖走了。
一室清净,唯余两人。
床上的月栖川仿佛一具毫无生机的布偶娃娃。
孟含章慢慢地挨着床坐下,卷起袖子将他脸上的胭脂粉块细细擦掉。
不一会儿,便露出了原本秀致净白的脸,本就尖削的下巴似乎更尖了。
他在沧海无为的时候,就觉得他一日比一日清减。不成想,竟虚到如此地步,方才他郎中的神情,分明不是静养静养就能好的。
窝在床里边的鬼琴正竖着琴头发愁地俯看着昏迷不醒的月栖川。
忽感两道极其危险的目光如网般罩将过来。
鬼琴抬起琴身,堪就对上孟含章一对冰冷的眸子。
他急忙往后挪了一挪,颤着身子道:“孟宗首,除了庄姝神女那一回,我此后便再没汲过他的血气了。你方才也听大夫说了,是内忧外思,积郁成疾。说起来,倒与你有些干系。”
说到这儿,他仿佛找到了底气般,振振有声道:“孟含章,这具身体的原主身子本就偏弱,比不得前世的九公子。这些天他因想着你的缘故。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的一言一行他都要在心里琢磨了再琢磨,如何不忧思如何不积郁?”
但凡月栖川咳两声儿,这孟含章就爱来找他的晦气,自从得知他那次汲取月栖川的精血为自己修灵养气后,那一种恨不得用无念剑将他削成肉泥的冲动一直就未曾消褪过。
心下一计较,在自己未完全摆脱束缚前,尚不能跟他闹翻脸。
索性将责任一股脑反推到他身上。
一席话里一半真的一半假的,倒还真有用。
孟含章不再看他,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月栖川的脸颊,
又来了, 鬼琴忙转了身,将自己埋进青色的床帐内,一颗琴心臊得怦怦直跳。
“孟扶摇。”昏睡中的月栖川突然出手按住了孟含章在他脸上摸来抚去的脸,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醒了。”孟含章抽回手,定定地看着他。
月栖川“嗯”了声,没头没尾地道:“咱俩还是好朋友么?”
‘好朋友’,一想到那夜他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模样,这句话无论如何都令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好朋友么?”孟含章哀怨地看着他,好像被欺负了一样。
呃。
孟宗首在自己面前向来不甚拘束,做出这样可怜可爱的样子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好像被他无情抛弃的神情怎么就这么令人恼火。
“咱俩都是成年男人,在一起久了,难免走火,互相慰藉慰藉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儿,我前世有多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唤我一声相公,我也未必会对你负责。”月栖川边说边翻身下床。
脚一沾地便是钻心的疼。
孟含章忙上前扶住他提醒:“大夫说你需要静养,不宜多动,有什么事也等伤好了再说不迟。”
月栖川摇头:“我是琴门的人,琴门危在旦夕,我岂能袖手旁观,这点伤不算什么。”
言毕,又要翻下床去,被孟含章强行按住了。
“我说过,有我在,还没人敢动得了琴门。”孟含章的声音沉沉的,仿佛许诺一般。
月栖川微微一征,转而笑着道:“孟宗首,能拖多长时间呢?”
不待孟含章答话,月栖川接着道:“慕容婳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赤骑兵驻进南陵城,你的答复于她而言怕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孟含章沉思片刻,忽而一笑:“他燕云会写信,本宗首就是白丁么?”
月栖川像是想到什么,双眸一亮,拉住他的胳膊道:“你都安排好了?”
孟含章反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天大的事情有我呢?”
月栖川的手被他紧攅在手掌中,握得那么那么紧。
“孟扶摇,你是不是看我不见了,就追出来了。”月栖川歪着头看他,笑得十分得意。
孟扶摇见他如此,眸中匍浮起一层旖旎的薄雾来,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也不由的揽在了月栖川的腰上,俯身在他耳边轻喃道:“是呀。所以,我追来了。”
顿了顿,突然冷不防将月栖川整个人捞到自己的腿上,将他整个圈在怀里,有些疼惜地抚摩着他的鼻尖,神情越发的温柔:“却还是让你自己把自己弄伤了。”
他的声音低沉,说得慢慢的,撩得月栖川心中发痒。便展臂环住他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肩窝处,低垂着眼睑,静静地不动,乖巧又柔顺。
“怎么不说话了。”孟含章将他又搂得紧了些。
全没注意到适才背对着他们对着纱帐立着的鬼琴此会已经躺在了床上,鬼身一抖一抖的。
“孟扶摇,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为了月扬风,才……才任你胡作非为的。其实,我,我……”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地,他越说越小声,头也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些许。
孟含章双眼微咪,低头咬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垂喃喃道:“我觉得有些话还是留在某些时候说比较应景。”
“某些时候……”月栖川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孟含章的怀里探出脑袋,略显茫然地睁大了眼仰头看着他。
“本座真是受够你们了。”装死半天的鬼琴突然自床上直立而起,抖索着全身的琴弦,冲着他们俩个吼起来,将一帐青纱震得如湖上荡出的觳波似的。
许是声音太大,才吼出不多久,便听到“蹬、蹬蹬”的脚踩楼梯的声音。
月栖川忙从孟含章的身上下来,瞪着鬼琴道:“你作什么?”
鬼琴怒极,伸出两根弦方想勾住了月栖川再咆哮一声:“你们堂而皇之的在此伤风败俗,还不许本座不满了么?”
却被孟含章悠悠的一眼制住。
那伸到半道的琴弦不得不缩了回去,而后转了个身,伏在了床上,挑弦勾起一个枕头,盖在自己的琴身上。
哼,眼不见为净。
这时,门外传来孟相成扣门的声音,似有些急:“小叔……宗首,驻守在城外的那些人都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