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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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川踩着一双尖头红缎小鞋,双手平放在肚子上,小心翼翼地行在南陵城的街市上。那一身招眼的红,扭得有些刻意的身姿招得大街上老爷儿们小伙子频频朝他往他身上瞟。
虽说这身行头不太方便,便也消去了许多麻烦。
花弄影姑娘着实是个善良的人,竟然相信了他卖力演出的一通子虚乌有的又苦情又荒唐的故事,不仅答应他照顾肉饼,还借了自己的衣服与他,更是添笔细致地在鬼琴身上描绘出了许多花儿兽儿的掩盖他本来的面目,教人看不出这还是原来的那把通身漆黑油亮的鬼琴。
南陵城的两道城门百年来皆由琴门弟子守着,今日进城的时候,竟已被燕云赤骑替换了。城门外二里处不知何时扎了一堆世家名派的人,俱都虎视耽耽地瞅着南陵。
南陵眼下正如一块喷香糯烂的红烧肉,香得让谁都忍不住想扑上来咬一口。
何况还有燕云这个庞然大物做后盾,便益发的恨不得撕裂了南陵。
南陵琴门。
他进城的时候,因着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胭脂,两片唇也画得血红血红。在城门口揭下面纱的那一刻,守门的赤骑兵被他恶俗的妆容恶心得连搜身的欲望都没有了,不耐烦地挥着手让他赶紧走,他便如此这般地混进了城中。
街道上也有为数不少的赤骑兵不停地来回梭视着。
此下的南陵当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街上的行人愈行愈少,两边的店铺也渐行闭了窗关了门。
当他与一个提着长戟的赤骑兵擦肩而过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只见盔甲中卧着的一对瞳仁仿若死鱼肚皮似的,麻木又无生气。那赤骑兵仿佛感觉到他在看他,突然转了身与他打了个照面,挪动的四肢十分的僵硬。
月栖川正犹疑着要不要探一探这名看起来颇是诡异的赤骑兵,后面一个赤骑兵却跟了上来,眸光坚硬锐利直透盔甲,他右手指头微曲,往左一指。凝视着月栖川的赤骑兵便向左转去,他再往前一直,那赤骑兵便如方才般走得极稳当起来。
在那名有着锐利目光的赤骑兵的注视下,月栖川忙抽出腰间的绣帕,捏着噪子,捂着心,做出一个惧怕的表情,装腔作势道:“吓死奴家了,吓死奴家了。”
那赤骑兵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虽然罩着盔甲,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窥出他的不屑和轻蔑。
那眼珠子是多么的灵动鲜活。
“吓死奴……”等那名赤骑兵也走远了,剩下的话便被月栖川卡回了喉咙里,帕子往腰间一掖,四下里一顾,轻车熟路地迈进了了旁边的‘好运’酒栈里。
这酒栈一楼是品酒的地方,建得敞亮。一半竹帘掩青榻,榻上的墨漆托盘里多半搁着一套薄胎白瓷酒具,雅致又诗意。另一半则摆四方桌子长条凳,桌上放一坛胖肚酒坛,四周围着几个大海碗。这家酒栈如此体恤南来北往不同客人的习惯喜好,生意自然也好的没话说。
正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眼观六路、耳通八方。
月栖川方一迈进门槛一只脚,伙计就笑哈哈地迎了过来:“这位侠女,您是住店还是饮酒。”
“住店。”简短地说完,伙计便带着她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道:“楼上还有一间雅房,一间普通房间,您是要……。”
话还未说完,便见这身段颇是婀娜的女侠扶着楼梯的扶栏不走了。
伙计的目光顺着的她的目光瞧过去,但见大堂中央一张桌子上围了几个麻衣如雪的年轻人,腰佩名剑,举止斯文,颇有仪表。
尤其是上位坐着的那个,面容俊逸淡漠,沉稳而不失清华高远,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仪,不是名震天下的孟大宗首又是哪个。
伙计瞅瞅仿似看孟宗首看得有些痴掉的月栖川,轻撞了他下,嘿笑道:“怎么,看上他了。”
月栖川一心只扑在孟含章身上,没有留意伙计说什么。
自己前脚刚遁出剑宗,后脚孟含章就领着弟子赶到了南陵,再一联想到城外还驻着不少其它世家门派的人。
这是要里应外合,围剿了琴门不成。
想到此处,握着栏杆的手猛地一收紧,不想力气过大了些,牵动了身体。又兼他的脚长时间套在女人才套得进的金莲小鞋里,这般一动,双脚向内一拐,他整个人便在伙计的惊呼声中骨碌了下去。
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间。
大堂中的人不算少,便是趴俯在地上,也能感觉到众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像看笑话一样的盯着自己在看。
“女侠,你怎么样了。”伙计急急地从楼梯上跑下来搀扶他。
“啊!这不是川公子的鬼爷爷吗?怎么会在你身上。”月栖川本来就着伙计的手快要站起来了,被孟相盈铜钟似的洪亮噪音一刺激,又瘫倒了地上。
也不知为何,心里头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滑过涂满脂粉的脸颊,弄得脸上一道红一道白的,很难看。
“女侠,很疼么?能站起来么?”伙计见他半天站不起来,不由得有些慌忙。毕竟这是在自家酒栈,他眼皮底下摔了,不免有些自责。
“无妨。”抬眼处,一双绣着流云纹的白靴子正不紧不慢地朝他这边踱来,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情急之下,硬是忍着双脚断掉般的苦楚强使力气站了起来。
他很着急地想要离开,偏偏脚痛的厉害,愣是咬牙了牙关不哼一声,倚在伙计的身上让他带自己上楼。
伙计见他脸色发青,额头的冷汗瀑似的落,几将脸上的胭脂刷洗净。
原本的清秀容颜逐渐脱露出来。
伙计乍看清他的本来面貌,愣征了下。这匆匆过往的客人中不乏有人为避险祸,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少扮老,老扮残地掩人耳目。这位公子想必也是与那些人一样有难言之隐,才如此的,约摸也是个可怜人呢,不禁有些怜悯地在月栖川耳边温声道:“公子,我先扶你上楼,待会我就找个郎中给你看看可好。”
月栖川微颔了首,只想快点消失。
现下的他,连半点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给了你或许是你想要的,算是扯平了吧。
“川公子,你要不要紧。”随着咚咚咚的上楼声愈发地近,孟相盈的声音也愈发的令他发颤。
惊怕攻心之下,他只觉眼中所见皆重了影儿似地乱摇乱晃起来。
腥甜的滋味漫过喉头,冲出双唇,也不知污了谁的衣衫。
惹出一连串的惊呼“川公子,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