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氯是烦人的东西。
    鲍寿仁是化工厂以前的车间主任，不愿离开凤山而留守厂区。企业兼并后被任命为金叶化工主管生产的副厂长。
    武清对这位和自己父亲一般年纪的老者很尊重，鲍寿仁也对这个科班出身的小商人爱护有加。
    "凤山化工厂是苏联援助建设的典型一右二分之一企业。"见武清不明白，鲍寿仁继续解释说："一是生产任务好完成；两种产品是烧碱和液氯，烧碱液体入罐，氯气入罐为液体。二分之一的产品烧碱销售好，产品中另一半液氯库存就越大，加之液氯难保存，所以厂子的发展主要看如何消化氯气。最矛盾的是，两个产品无法转换而具连带性。"
    隐藏于苍山翠岭一角的化工厂坐北朝南，厂区前面是顺西墙向下游流畅的小河斜过，背靠一座小山包。厂区是在低山开出的一条宽不到千米纵深十几公里南低北高的长条型坡地。
    苏联专家将电解车间设计在长坡中段，电解车间分离出来的产品向下可以让无法收罐的烧碱残液流向小河；向上可让泄漏的氯气有飘浮出路。
    偷排需利用雨天，雨天河水水量充足，氯气也挥发面积较小。
    建厂后河水因烧碱偷排而少鱼，后山因氯气侵袭无树。每到深夜无法销售的氯气都偷偷排向后山，从此后山大片树林逐渐灭绝。
    "最危险的是氯气，工人习惯遇险时一定要向下向外跑，如果在泄漏时向后山跑，必死无疑。而向后山高处跑是一般人潜意识里的逃生方式，所以每年都有职工的人身安全事故。"
    正如鲍寿仁所言，现在，武清己深感液氯这个让人头疼的东西。
    电解车间一但开机就不能随意停止，化工厂只有硬着头皮，喜忧参半地向前迈着步子。
    深夜偷排己不可能，以前环保局对这个国企还有点宽容，但现在企业性质改变了。不到半年生产，滞销的满罐氯气瓶堆积如山认人烦闷。
    工业盐指标获得后，大量原料堆积在宽阔的仓库里。武清有一次无意流露一句："将这些盐加工成食盐卖了，都比生产成烧碱效益好!"
    吓得鲍寿仁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鲍寿仁也建议武清出去考察一下，好散散心。
    武清离厂的日子里，鲍寿仁立即按自己的主张行事，开始让工人抓紧时间偷排囤积得爆仓的液氯。
    然而，天气预报中的小雨是渐断小雨，小河也没有涨水。氯气飘过，山丘就像被野火烧过一样，小山包漆黑却刺眼。
    他预计到了后果，也知道环保部门会来罚款。
    但是为了企业，为了过去留下来的工友们能过上正常的职工生活，这责任他愿意承担。这个工厂在建厂时的生产工艺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偷排，不这样干，就只有关门停产了。
    然而，这次违法的代价不仅仅是认领巨额罚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