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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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瞧见沈肆宁扶着李心衣进来,过了一会儿那个混血女人也跟着进来了,独独不见苏皖皖,不觉有些担心,刚想起身去找,便看到苏皖皖垂着头出现在视线内。
白湘走近她,发现她的脸庞上都是水,头发湿了几缕,胸前衣领也有一滩水渍,整个人凌乱不堪。她咂咂舌,想该不会苏皖皖和李心衣情敌见面,两人不对付打起来了吧,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她帮苏皖皖捋了捋头发,问:“你这是去玩水了啊?”
苏皖皖抬起毫无生气的脸看了看刚刚沈肆宁坐过的位置,就听白湘又说道:“别看了,他们已经走了。”
苏皖皖缓缓的“哦”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回身去吧台拿了自己的外套,对白湘说:“那——我也先走了吧。”
“现在就走?这才——算了,我陪你一块儿回去吧,你看起来不太好。”白湘也准备去拿自己的东西。
苏皖皖看到白湘背后不远处朝她们走来的苏染,拦住了她的动作:“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湘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确定她不是推却的意思:“那好吧,自己路上小心点,有事打我电话。”
苏皖皖点点头应了,转身离开酒吧。
外面的冰冷气温顺着夜风透进她的衣内,让她一阵瑟缩。她将外套穿上,将脸尽可能的埋进外套的高领内,不知为何,仍觉得冷,冷得让她想要发抖。
慢慢走出这条人烟较少的深巷,视野间开阔了些,昏暗的路灯也变得明亮了起来。现在不算太晚,街头车来车往,人潮熙攘,苏皖皖总算觉得暖和了些。
她走了十几分钟,才发现自己竟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路痴,明明来时不算复杂的路也被走得乱七八糟。望着陌生的街景,只得认命地拦了一辆出租车。
原来是走反了方向。苏皖皖窝在后座,眼睛盯着路口的红灯一秒一秒减少。她突然觉得白湘一点儿也没说错,自己果然是傻头傻脑的人。
只要一碰上沈肆宁的事,自己就变成了傻头傻脑的人。
衣领处胸口处的水渍未曾干透,潮湿地难受地黏在身上。她想起刚才回到洗手间不断的往脸上扑水,希望那冰冷的触觉能让自己清醒点,再清醒点,不要再痴心妄想。
你以为你偷偷看过他看的书,知道他曾经打球时间的规律,或者无心目睹了几幕关于他的秘密,你就明白他了?你就靠他更近了?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算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的眼睛,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去喜欢他,所以你总是显得傻得可笑。
红灯跳至绿灯,车子再次平速地行驶起来。苏皖皖转头靠着车窗,眺望窗外那一线似乎没有止尽的流灯溢彩,觉得心里某处有些东西,在此刻也仿佛落入了一个没有止尽的洞里,一直一直沉下去,就要消失不见。
那天夜里白湘一身酒气地回来,拉着她的手挤到她床上要和她一起睡。白湘酒一喝多就爱说话,所以苏皖皖也没准备能够安稳睡觉。
白湘一上床便开始说,说她自己是怎么找到那间酒吧的,说刚刚因为他男朋友去接她晚了所以吵了一架,说Vinson后来又唱了几首很好听的歌,说今天这一身行头花了很多钱,说咱们班男生有哪几个人品还算好,说这次要交的小论文自己还没开始收集材料,说生活他妈的真是太无聊了••••说了很多很多,并且毫无章法,酒气喷在苏皖皖的脸上,苏皖皖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她的思维了,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但白湘却忽的一个侧身转过来看着她,眼睛因为酒精作用变得出奇的明亮,苏皖皖立马被吓清醒了。
良久,她听到白湘幽幽叹了口气道:“皖皖,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心情不好。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其实是很担心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你。我知道你喜欢沈肆宁,或许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可是我总是不支持,总是泼你冷水,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怪我。”
“皖皖你知道么?其实我懂你的感受。我第一次见到Vinson的时候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唱歌好听,脸帅身材棒,人还那么温柔亲切,简直满足了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那时候我把他当神一样仰望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到他面前。”
“可是幻想只能是幻想,看到他漂亮的模特女朋友开着超跑来接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跟他,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那样完美的人,从出生开始,上帝就注定要他过上绚烂不凡的奢侈生活,而我却只拥有一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人生,所以就算我再喜欢他,那也是没有用的。我们真的太不相同了,那条鸿沟实在太宽太宽了。”
白湘双眼的光芒在这冗长的叙述中渐渐暗淡下去,语调平平,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却那样的残忍现实:“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沈肆宁跟Vinson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都太美好了,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去挥霍去张扬,只要稍微动下手指,底下就有一大片人迫不及待送上自己的心意。但是从来不缺爱情的人,又怎么会去珍惜爱情呢。就算千辛万苦在一起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烦了腻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想得透透彻彻,跟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了,很平凡,但是挺好的,一份平实的爱情,让我至少过得特别踏实。跟Vinson做了朋友,算不上特别熟,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够了,距离不远不近,很安全。所以皖皖,我不希望你去冒险,不希望你爱的卑微,不希望你受伤。我宁愿你平平凡凡的去爱,不用担惊受怕。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自从你喜欢沈肆宁以后,你就不怎么笑了,老是唉声叹气的发呆,完全不像以前的你。”
苏皖皖以为白湘醉了只会胡诌,但是这一番话说下来,条理清晰,逻辑通畅,一句一句砸进她的心里,竟让她哑口无言。
她甚至不能像从前一样去辩驳,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事实,本是如此。
他们是这样不同。从伊莲娜到李心衣,再到他的数任女友,统统都与自己不同。自己本不应该去勉强。
原来白湘才是那个清醒的人,而她,才是一直长醉不愿醒来的人。
白湘见苏皖皖没有说话,有点害怕自己说得重了,连忙说:“我不是说你不好,也不是完全反对•••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皖皖伸手握住白湘的手,安慰似的拍两下,轻轻地笑了:“没有,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自己之前一直太偏执了,我确实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她笑得仿佛风轻云淡,笑得仿佛大彻大悟。
“不早了,睡吧。”她对白湘说,背转身去。
在出租车上的那种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心内某处有些东西,跟着沈肆宁这个名字,一直一直,沉下去,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摸摸枕巾,有些湿,原来只是流泪了。到了这一刻,她能做的,却也只有流泪。
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汹涌而出,就傻这最后一次吧。
就为沈肆宁,傻这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