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肆宁缺席了很长时间，但余下两天的恶补加练，使得公演仍获得了最多的掌声。谢幕时苏皖皖站在最角落的位置，能看见中间的男女主角比肩而立，执手谢礼。
    台下泱泱人群，灯光闪耀在他们姣好的脸庞上，万众瞩目的几乎要令人心生嫉妒。
    其实也是，哪怕他们表演的不够精湛，但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就足够让人赞叹。
    所有结束之后，大家照例组织了一场庆功宴，去的是市内一家颇有名的餐厅。
    苏皖皖自知不是个酒量好的人，但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几杯下腹了。不是她不懂得自爱，真的是因为心情有点糟糕。
    自从李心衣那出乎意料的一抱，现在所有的人都笃定沈肆宁和李心衣在一起了。不论苏皖皖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别人议论“他们很配”。就连回到宿舍，白湘也边吃苹果边对她说：“嘿，你知道沈肆宁和李心衣在一起了吗？不是不考虑你的心情，但他们实在太般配了！”
    如果说这些她还通通能忍受，但现在席间的状况，她实在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因是庆功宴，大家都很放松，稍微喝了酒，也开始玩开了。平常不敢开的玩笑，也变得无所顾忌。苏皖皖看见大家一股脑儿来到她这一桌，向沈肆宁和李心衣“道喜”，并且不无夸张地赞叹两人简直是“国民校园情侣”，最后连严肃的导演老师也表达了他的支持。
    全部的过程中，李心衣和沈肆宁都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的样子。李心衣一如既往挂着好看的微笑，沈肆宁亦一如既往淡淡的表情。
    苏皖皖心里闷得难受，又多喝了两杯，她觉得自己就要醉了。
    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沈肆宁，但她仍看到一个男生走到沈肆宁的身边，拿着杯子倒了些酒，眼神却久久落在李心衣的身上。半晌才将酒杯举到沈肆宁的面前，有些醉意地说：“来，敬你一杯。心衣若是跟你在一起，我倒也服气。但你给我记住了，千万不要对不起她，我再听到你再有什么风流事，绝对不放过你。”
    他的声音不低，带着警告意味的话语几乎人人都听到了，场面一时竟安静了下来。
    沈肆宁仍然端坐在那儿，却并未说话，脸上也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恼意。李心衣邻他而坐，紧张地抓住手中的杯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良久，沈肆宁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添满酒朝他一敬，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比冰雪还冷的笑意：“你想多了。”
    想多什么？是“李心衣若是跟你在一起”的部分想多了，还是“你再有什么风流事”的部分想多了？苏皖皖恍恍想着沈肆宁的这句话，觉得脑袋变得有些沉重。
    众人似乎也感觉到尴尬，挤出笑脸把那个男生拉走了。李心衣见着那人走远，才舒了一口气，垂下了目光。
    酒醉酣漓，酒席也没有要散的意思。苏皖皖偷偷出去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冬夜里凌冽的气温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回去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李心衣背对着她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近了些能看见站在她对面的是沈肆宁。他们正在说话。
    她不想偷听，但是脚步却已不自觉的停下。
    李心衣的情绪似乎有些许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伊莲娜回来了？为什么？已经离开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沈肆宁看着李心衣没有言语。
    李心衣继续说，语气中带了些嘲讽：“那天没有告诉我航班的时间，也是伊莲娜的原因吧？”
    沈肆宁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渐渐蹙起眉宇，抿紧嘴唇，似乎是很不满意李心衣如此不间歇的直白的质问。
    李心衣没有再说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沈肆宁终于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喑哑：“她想见你。”并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想见我？呵……”暖色的灯光打在李心衣苍白的脸上，她的声音低下去，有种莫名的悲凉，“你又没有同我在一起，见我有什么意思……”
    “心衣……”沈肆宁的表情变幻莫测，“我只是来问你一句，你要不想见----”
    “你还爱她么？”李心衣打断沈肆宁的话，抬头直视他的双眼，不容质疑地又问了一遍：“你还爱伊莲娜吗？”
    苏皖皖止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番无意间的对话，像是深水里的炸弹，在苏皖皖沉闷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那些零碎的关于沈肆宁的片段，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
    她一下子都明白了。那个失意的晚上，沈肆宁嘴里的“她”是伊莲娜。那样多的人，没能长久的停留在沈肆宁身边的原因，是伊莲娜。在体育馆的看台上，令李心衣平添倦怠的人，是伊莲娜。公演前为什么迟迟不归，只怕还是伊莲娜。
    伊莲娜。是那个存在于她世界之外的伊莲娜。
    沈肆宁的神情再次降到冰点。他拉开与李心衣之间的距离，手插进口袋，将修长的身体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微微抬起了下巴，看起来清冷倨傲极了。
    半晌嘴角浮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却闪过一丝嘲弄：“爱？”
    笑意越来越盛，像是抑制不住。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心衣，声音如同寒刃：“来，先告诉我，什么是爱？”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沈肆宁。
    往常他虽然也是冷淡傲然的模样，可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真正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像一支妖娆的玫瑰，伸展他尖锐的刺，竖起他所有的防备，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李心衣明显地慌乱了。她方才情绪不稳，说出的话多少有些不管不顾。她想上前拉住沈肆宁，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过了。
    沈肆宁转过身，音色渐似寻常：“出来太久了，进去吧。”
    等两人都进去后，苏皖皖仍怔在原地。
    事情的起始发展永远都超乎了她的想象。
    他爱伊莲娜么？他没有回答。
    但他的反问却无端更令她的心如坠深渊，苦涩得不能自已。
    刚才的他目空一切，刚才的他满不在乎。
    她隔着几步之遥望着他的脸，明明已经冰冷到令人颤栗，但她仍然捕捉到他眼里稍纵即逝的茫然。
    是如同孩童一般的迷茫。
    他在问李心衣，却更像是在问自己。可是他分明已经是万千宠爱仰望于一身，他分明该比任何人都懂爱。
    但他在问什么是爱。语气轻蔑却又期待。
    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他似乎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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