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束水边畔会常生
    裕安城是位于楚阳国边境较西的一座较为落后的直隶城池，城中有一条名为束水的宽阔河流穿城而过，而与之相邻的便是棠溪乡和来和县直属的安平城。不得不说的便是这裕安城虽然比起安平城在地理位置上更要优越，但是这里的民风与民俗比起整个楚阳国来得要更封闭落后。虽然整个四国之境都是信奉牛鬼蛇神的国家，但是盲目的崇拜妖鬼仙神的国家也只有极北冰寒之境的燕平国而已。
    不过，既然国家之间都存在着差异，那偌大的一个国家之中的不同地区存在着不同也是理所当然的。
    裕安城的怪现状也要从七十多年前说起，七十多年前的裕安城便是一场突发的水患毁坏了大半个城区，此后每隔十年恍若天灾降临般的水患便会席卷一次裕安城。无独有偶的便是裕安城应对水患的方法：因为七十年前那场突发的水患终止时，当时的神官也是将一对童男童女投入了束水，献给了束水河神，才终止了水患，因此这个方法一直被沿用至今。
    尽管也曾尝试过其他祭神的方法，可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束水的河神却唯独只钟爱这一双幼童的牺牲。
    “这样的神他还能叫神么？真当是连妖都不如。”明石愤愤地道。
    “小哥哥。。。。。。”一个尖细稚嫩的声音从明石眼前那个头戴白布的白色人形之中传了出来，声音里还透着颤抖着的担忧，而后那个声音便道：“小哥哥，切莫在放肆胡言了。。。。。。”
    “小云你别再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子了。”另一个稍显强硬的声音不满道：“这里就是神官的府邸，这个凭空冒出的小疯子一定会为他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的！”
    明石的暴脾气不仅没有像火山那般喷发，他反而却一直在旁干瞪着眼，然后便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地绕到了那个唤他为“小哥哥”的白色人形身后。
    就在不久前，明石在江宁略施小计的帮助之下，顺利的潜进了神官的府邸，而后他穿过闲庭水榭，路过后院里的清水白沙，绿叶落花，一路顺利到诡异的摸到了神官府邸的无心室——就是这两个孩子要进行斋戒沐浴的场所，必须要在这里进行最后的祭神的准备工作。
    明石的凭空现身，老实说并没有把这两个孩子吓得愣神。他们虽然早就被解开了手脚之上的枷锁，也摘下了白色锦缎的头巾，但是仍然以着极其虔诚的姿态跪在无心室正中央的神像前，神色平静，没有一分一毫的怨愤恐惧之情。
    待明石说明了来意之后，其中那个身着白衣的男孩子便道：“你这个外人无需插手我们裕安城的事，况且你也没比我们兄妹俩年长多少，想要救人是好事，可是你有什么能耐会救出我和小云呢？到头来也只是个只会给人到处添麻烦的小鬼而已！”
    白衣的男孩子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的。
    而坐在哥哥身边的妹妹就看不下去了，她便开口安慰道：“小哥哥，裕安城本就人口稀少，这里也因为祭神的额缘故，看守也很少，小哥哥还是快起快回吧。”
    话才落音，明石就瞥见那男孩子用余光瞄了自己一眼，尽是不屑。
    明石心中有气，但是无奈别人也是为自己好，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发火呢？他又重新说了一遍：“我固然是只会想给你添麻烦，可是你们两个还小，就没想过要从这里逃出去么？”老实说，明石在重新问起时，他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
    “。。。。。。”那跪坐在哥哥身边的妹妹闻言，便摇摇头，道：“小哥哥可曾想过我和哥哥也是自愿的，裕安城自从七十多年前，便饱受因神怒而起的水患之苦，如果只是我和哥哥两个人就能换来全城人的性命的话，那小云和哥哥就更没有理由逃走了，”
    “况且，小哥哥有没有想过，你愿意救人，那被救的人到底愿不愿意被救呢？”
    白衣的男孩这次直接给了明石一个白眼。
    “救得了一次后面还有无数次，也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你当真以为这是善么？”
    常生一觉醒来就发现昨夜那个夜半来借宿的家伙就不见了踪影，一大清早的他推门只见头顶阴云密布，空气压抑的让他觉得今夜必有倾城暴雨。但是常生还是没有多想，他收拾收拾了自己，便提着鱼竿准备去束水河边钓鱼。
    常生家住在裕安城县城的城郊，但由于裕安城本身就不大，所以他的木屋与裕安城离得也比较近。
    束水从裕安城穿城而过，这条曾经为裕安城带来繁荣的河流，也曾摧毁了它带来的繁荣，将苦难与悲痛悉数带给这座不甚宽广的城池。
    常生生得一副秀气模样，黑发被一根骨簪束在脑后，总是穿着一身短褐布衣，拿着渔具去束水旁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也有人会过去问候两句，但最终都会默默走开，日子久了，就连鲜有的问候也不再出现在常生的耳旁了，不过，他倒觉得这样自己反而更快活。
    今日里，一直暴雨连天的裕安城终于住下（注）了。常生像往常一样坐在了那块河岸边的高石之上，抛下鱼饵，看着鱼线在奔涌的河水里挣扎不定。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恐怕就连常生自己都回忆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每一次醒来都会无意识重复这个动作。
    直钩，无饵。
    自己究竟想在这条河里寻找什么呢，其实也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不过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望着奔涌流动着的河面，只不过，今次这奔涌的河面上多出了一个被水流撕裂的身影。
    常生就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忽然开口道：“若不是现在又见着你，我都觉得昨夜借宿的那件事，是不是我心神不定，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梦。”
    “兄台见笑了，”江宁说罢便发出了一阵极具规律性的笑声，他道：“在下也是要感谢兄台的收留之恩。”
    “所以你是来报恩的？”常生扭头看向他，白净秀气的脸庞上尽是捉摸不透的微笑。
    “正是，”江宁笑道：“正是为了了结兄长的一番苦愁之忧才特意赶来的。”
    常生闻言，只是笑笑，也没再继续说话。良久，他才道：“天上的神，倘若都是这般，真不知这天下究竟会如何？这束水河神也是。。。。。。”
    “人有不同，妖亦有别，神也不过如此。”
    常生默默地看了江宁两眼，他的目光就又重新投回了水流奔涌的河面，这连日来暴雨不停的水面也涨高了不少，在河道里汹涌奔流着的浑浊的河水将这两个人映在水中的倒影撕扯的粉碎，或者是根本就看不到。
    常生有些不痛快的甩了甩脚，河水溅湿了他的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