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棠溪夜话 第八章 遥遥绿珠人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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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遥遥绿珠人无意
话说这一日何世贞四下里寻不见江宁,便一路心急火燎的直奔县城,这一路也未曾见到过身乏腿软的江宁的影子。老实巴交心地善良的何秀才直到被累倒瘫坐在地上直喘气时,才稍稍腾出一点儿心思,想来他若是真的腿软,自己又怎会连他半个影子都寻不见?想到这里,何世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脑袋了。
被累的发晕的何世贞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地上颤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背起书篓,也不理会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注视的眼光,直朝着店铺集中、繁华热闹的市廛里去了。他想着反正来也是来了,倒不如把要紧事儿给办了。
这时候,清早的浓雾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日头高挂,猛然间上升的气温也惹得人心急躁。
何世贞赶去张家老板的古玩铺子之后,便草草地了事,也顾不上讲价,领了银钱,就转身离开了古玩铺子。他先是买了些纸和笔,带着笑容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书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青布衣衫的袖子里。,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书生模样。
这何世贞便是先前提及的那个与张家小姐相恋但私奔无果的穷秀才。何世贞两年前原本是张祁芳的堂弟张善芳的新任教书先生。虽然身材不够高大,性格也不勇猛,但好歹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温柔秀才。再加上面容清秀,待人谦和有礼,诗画双绝,自然也有不少姑娘倾心。
而那张祁芳虽是首富之女,却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架子。个性直率天真,行举之间又不扭捏造作,也是个少见的坦率直白的美人。
这二人就在张祁芳堂弟的家中见着了面。一来二去的,情愫渐生。最后被眼尖儿的张先成给抓个正着,逼着张祁芳和那何世贞断绝关系。
张祁芳也绝不是个吃软饭的。她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准备和何世贞私奔,却被张先成给逮个正着。此后,张先成给张善芳换了个教书先生,对何世贞更是百般刁难。
而张祁芳也是在那之后不久便患了不治之症,命似三更油尽灯。何世贞虽然几次三番的想要去探望张祁芳,但总是被暴打一顿然后扔出张府,最后,张先成警告他若是再有下次就直接扔进大牢。
事情到这里本来是就此结束的,可是张府却突然冒出个名叫绿珠的丫头,她自称是张先成新招的照顾张祁芳的丫头。看何世贞被欺负不过,就主动当起了红娘,定期为这两位相恋不得相见的人传递书信。
何世贞紧接着便兜兜转转的绕了许多远路,等他来到这来和县首富张先成家的后院门附近时,都已时近正午了。
何世贞先是站在远处朝着那朱红色的后门张望了一会,只见门**着两个身着短褐布衣的家丁在看门。一开始这何秀才还有些焦急,不知所措,只能眼巴巴的站在远处张望。
不多时,但见那朱红色的后门被人拉开了一条缝,随后便从门内闪出一个绿色的娇俏身影来。何世贞一见到那姑娘出来,脸上的焦虑不仅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增添了许多激动之色。
只见那姑娘木着脸,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何世贞远远的望着那姑娘和两个家丁说了几句话,随后那两名家丁便跑进了院门,只留下那绿衣的姑娘空站着,她还四处张望了几下,面目焦急,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见此情景,站在一旁许久的何世贞便赶忙从一旁跳出来,一路小跑到这绿衣姑娘面前。
“绿珠姑娘……芳儿她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远远地看见何世贞朝自己跑过来,绿衣女子本来还是一脸的惊喜讶异,却在听见何秀才关心的对象并不是自己时,顿时又是满脸的失落之色。
“何公子莫要担心,小姐并无性命之忧……”绿衣女子回答道,可她的言语之中却分明有些犹豫,似乎在犹豫有些事要不要现在说出口,眼神里总有些躲躲闪闪。
在听到绿珠这般回答自己之后,说话间,语气里尽是失落与躲闪。
“……只是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何公子……”绿衣女子一副想说却又故意不说的隐忍模样,她一边露出苦痛纠结的神情,一边又用眼神时不时地偷瞄何世贞几眼。
见到绿珠这般模样,何世贞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被紧揪着。他慌忙回道:“姑娘但说无妨,可是姑娘刚刚不是说芳儿的病已无大碍了吗?那……那芳儿现在如何?性命可有大碍?要世贞以命相抵也是可以的!”
这绿衣女子在听到何世贞这连珠炮般的发问却无一句关乎自己,即便是那最后一句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救活他的的芳儿时,她虽然面上无色,心下却不住地想着:你当真是一点儿也无意于我吗?绿珠望着何世贞,眼睛里满是隐忍的情感与悲伤,那是在酸秀才何世贞察觉不到的世界里。
此处不得不说,这侍女绿珠并不是一般人,乃是一株刚刚化为人形不久的绿萼梅树。两年前张家小姐与何世贞私奔时相约在城外六里的梨公亭,绿珠碰巧路过,结果就对这何世贞一见钟情。后来见张先成处处为难何世贞,她便略施小计混进了张府想着为他做些什么,不成想,这最开始的书信往来的确是有张家小姐亲自动笔的,后来张祁芳病重,绿珠又怕何世贞伤心就一直模仿张祁芳的字迹代笔。一来二去的,绿珠就把自己当成了张祁芳,对何世贞用情更深了。
少顷,她忽然别过了脸,眉头微皱,以手抚膺,缓缓地说道,“只是有一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何公子一声……”说到这儿,绿珠将脸埋了下去,时不时地又抬头看了何世贞几眼,眼睛里的尽是惋惜与悲伤,但就是迟迟不说。
见此状,何世贞却又是更着急了,他忙说道,“姑娘但说无妨。”
他无论多么焦急,多么迷惘,多么痛心,终究不是为了我……绿珠在心里想道。
“何公子……小姐的病恶化了,最开始我以为无妨,谁料到,竟在半个月前……小姐怕是已病入骨髓了……”
听闻此言,何世贞顿时慌了神,着了急。
“可是,不是说芳儿身体早已无大碍了吗?芳儿她……我要去见她!”说罢,何世贞便朝着李家的后门冲过去。
“站住!”绿珠大喝一声。
被吓了一大跳的何世贞回头瞥了一眼满脸木然的绿珠,就在他准备再迈步的同时,绿珠在他身后如同声嘶力竭般的说道,“你休想再见她!张家小姐已被许给县令家的儿子了,李员外家的家财、势力、人脉……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绿珠慢慢地挪步走到何世贞的跟前,望着他,面目哀伤,眼里有泪,可就是落不下来。
“多谢姑娘好意,世贞心领了。”何世贞转身朝着绿珠拱手道谢,他低着头,绿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充满疏离与排斥的声音她是听得到的。“我与芳儿是两情相悦的,在此种情况下,我更不能对她不闻不问。”说罢,何世贞便抱着再次被张先成打出张府的心态,朝着张府后门跑过去。
绿珠见拦他不住,想到出来前府里的紧张的混乱状况,只怕是还未见到张祁芳,就被张员外与县令赵树承给胡乱编了个罪名,扔进了牢里丢了命。想到这里,绿珠更是着急,情急之下,她朝着何世贞伸出了手,施出了术法,将他困在了原地。
“绿珠姑娘,你这是。。。。。。”何世贞一脸惊恐,他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何公子……”绿珠的眼睛看向别处,她的脸上尽是不甘与悲伤。“……小姐暂无性命之忧,公子大可放心。赵树承同意了让他儿子赵宏德入赘到张家,给小姐冲喜……时间就定在这个月十五……”话说至此,绿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的表情。
“给芳儿冲喜?”何世贞忍不住反问道,但语气里都是不满与不理解。
绿珠突然笑了几声,皮笑肉不笑的那般。“何公子,人呐,就是只要有利可图,不管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这两家捡在这个时候结为姻亲,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也不能把芳儿的名节当成交易的筹码啊!”
何世贞被她问的发窘,一时间哑口无言。想到自己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穷酸秀才,除了对芳儿的一片真心,竟然是一无所有,连饱腹都只是勉强,更别提去救他的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