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总算把火扑灭了，”侍卫大力拎了个木桶，从慎德堂骂骂咧咧出来，大声叫嚷道：“老大你真不够意思，让我一个人去灭火，还好只是烧了这一间小屋，若是再多半个，非累死老子不可！”
    大力刚一抬头，看见地上横排摆着三个死尸，微微一愣，叫嚷道：“才这么一会儿工夫，都死了？！”
    兀统领眉头一皱，这个愣头愣脑的侍卫，可真会说话！
    “别说了，”张秋辰喝道：“咱们走。”
    “去哪？”
    “回去述职。”
    “这还躺着三个尸体呢，今儿又是咱哥俩的班儿，咱们把她们抬到乱葬岗一并埋了算完，回去也好交差！”大力大大咧咧道。
    “混账，”兀统领实在受不了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侍卫：“寇更衣乃是皇上亲封的小主，何去何从，自然该请皇上定夺，怎能草草埋了敷衍了事。”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怒火中烧的声音传来，皇上终于姗姗来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外面跪了一地的人，里面仅剩的三个活人也赶紧跪倒。
    皇上一见语晴冰冷冷的躺在地上，心里仿佛被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了一下。颤声问：“语晴，她怎么了？”
    英奇也被这个惨状吓坏，不是约好只死语晴一人么，怎么小小和吴公公也死了？
    英奇强自镇定道：“陛下看不出来么，语晴姐姐沉睡了。”
    “对、对，只是沉睡了。”皇普深情一望语晴的位置，目光极尽柔和。
    英奇还算镇定，大声下令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传御医，快传御医！”皇普急道。
    忙有小太监领命去了，早有兀统领将一干琐事禀报，皇普心思沉痛，哪里肯相信事实。
    “语晴，朕来晚了。”皇普踉踉跄跄走到语晴的身边，单膝跪地，一手托住语晴的后背，一手紧握语晴合着的双手。
    霖嫔大急，皇上要是这样扶着语晴，不死也死了，急道：“陛下，那个姿势，语晴姐姐或许不舒服，还是让姐姐先躺着吧。”
    皇普仿佛犯错的小孩，忙温柔将语晴的尸身放下，口中喃喃自责道：“也……也好。”
    皇普目光柔软的能融化万年寒冰，语气呵护缠绵，仿佛在哄着牙牙学语的小孩般，极尽温和：“语晴，你告诉表哥，你只是熟睡，对不对？”
    “你只是和表哥开了个玩笑，对吧？”
    “你醒醒，你一醒，表哥马上将你放出来，你醒醒啊……”
    “这个玩笑不好笑，表哥认输，你起来吧。”
    “小时候，朕备受族兄的欺辱，唯有朝阳姑母总把朕叫去身边问候，那时的你虽小，只一笑，便已惊煞了世人。”
    “小时的你活泼好动，总是揪着朕的鬓角问问题，让朕给你解惑，解不出来便挂在朕的背上不肯下来。你抢了父皇给朕的龙腾山水扇，换赐朕这把檀香折纸扇，只因，你身带檀香，让朕莫忘了你。”
    “再一次见你，你弹了首《忆华年》追忆亡母，只一曲，听得朕心都碎了。”
    “出外散心，看着你和孪兄骑马远远驰骋，你可知道，朕多想将广桓换成自己，和你同乘一骑。”
    “其实朕心里，早已属意于你。”
    “朕知你不愿进宫，不过朕很自私，下了道密旨将你送进后宫选秀，将你和朕的心绑在了一起。语晴，你心里是怪表哥自作主张的，是不是？”
    “什么天象之说，什么帝王星出，文曲星现，都是狗屁，朕只要你，只要你啊！”
    “语晴，你醒醒啊……朕再也不拘禁于你，朕只要你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啊……”皇普一滴滴眼泪从深邃的眸中淌出，他悔呀！若是不听信谗言，语晴就不会出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皇普掰开语晴紧紧攥着的双手，见里面握着的，赫然是当初自己送给语晴的羊脂白玉龙凤合鸣玉佩，更加悔恨自责的肠子都青了！
    看皇上絮絮的说着往事，英奇微微一叹：“语晴，你真是好命，皇上居然对你用情极深。若是没我的帮忙，你早晚也会被放出来的吧。你的过往，皇上知晓；我的经年，却不知向谁诉说……”
    御医终于来了，还来了不止一位；皇后、蝶妃、彦妃、肃妃等等有身份的人也随之纷至沓来，永寿宫的门槛都快踩破了，毕竟，这里死了人。
    几位上了年纪的御医细细诊断三人，得出的结论是：王小小和吴公公还有救，唯语晴，没得救了。可皇上要救的只是语晴啊！
    “陛下节哀，”皇后贴近皇普身边，勉强挤出一滴眼泪，劝慰道。
    “滚！都给朕滚！这太吵了，语晴会嫌烦的！”
    “陛下，寇更衣已经撒手人寰，陛下要节哀顺变啊！”皇后苦劝道。
    “什么更衣，她是婉仪，是朕的婉仪！朕早许了她婉仪，是你，是你阻挠再三！”
    “是是，”皇后一惊，语晴初次受封时，皇上就想给她婉仪的位份来着，只是皇后妒忌，才生生将语晴压成了允嫔。皇后生怕引火烧身，哪里还敢劝说，讪讪退到后面，细说起来，“允”字这个不大吉利的封号，还是皇后硬冠到语晴头上的呢。
    “哼，语晴要是不醒，朕就拆了这座永寿宫，拉这些玩忽职守的侍卫和外面百十来个看热闹的下人陪葬！”
    见皇上正在气头上，皇后神色一凛，再不敢多言了。
    小小幽幽转醒，她本就气力衰竭，又在寻死时被张秋辰使劲一拉，头顶那一撞，只是破了层皮，虽卖相骇人，却没什么大碍。小小见语晴还无声的躺在地上，顿时悲从心来，痛哭不止，皇上看着心烦，将她掉到后排去了，小小又不敢使劲哭惊扰了皇上，只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看着倒比放声大哭还让人揪心。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吴公公的身上，兀统领练家子出身，使劲一抵，便将吴耀祖自尽的匕首堪堪偏离了心脏位置。相比之下，吴公公左腿的烧伤倒是比胸部的伤口还严重些。吴公公醒来后虽龇牙咧嘴疼得不行，好歹保住了性命。
    日头偏西，语晴已经死了将近三个时辰，皇普就那么呆呆的单膝跪着，安静陪着。后面还跪着几近麻木的一干众人。
    皇后见这事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只好遣人去请太后前来劝说。
    忽然语晴睫毛一动，缓缓睁开眼帘。
    皇普一愣，顿时大喜，将语晴缓缓拥在怀中，“语晴，朕再也不离开你了，朕发誓！”
    “咳、咳……皇……皇上……水，水……”语晴喉咙干涩，嘶哑出声。
    “水，拿水来！”皇普大喜。
    顿时有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碗水来。
    “朕喂你，”皇普动作轻柔，生怕语晴再出意外。
    身后的蝶妃和皇后相视一眼，面色铁青，蝶妃暗自翻着白眼：“都快死透了还能醒过来，真是命不该绝！”
    “死了倒干净，活了却是麻烦了！”皇后心底一凉。
    皇上遣散了众人，兀自抱了语晴进了金麟殿内堂。慎德堂烧得不成样子，还好主殿有小小时常打理，还算干净。
    皇上在语晴额头深情一吻，“你可吓死朕了。”
    语晴羞赧开着玩笑：“皇上九五之尊，还轻言生死。”
    “为了你，死又何妨！”
    “皇上，”语晴感动非常，与皇上深情相拥。
    有了之前的诈死，皇上自然再不敢将永寿宫大门紧闭，三天两头的往金麟殿里来，皇上早有了临幸语晴的意思，只是语晴自己心里迈不过那道坎，一来历经火焚一事，语晴身子虚弱，需得好好调养；二来天象之说只存其一，还未全坐实；再者语晴总归想揪出那个两年前中秋陷害自己的真凶，语晴虽有了目标人选，终究证据不足，只能让真凶再多逍遥几日。不过语晴承诺六月文武状元诞生之后，再将身子献于皇普。皇普虽然心思热切，却不敢强行逼迫语晴，倒使得霖嫔分了更多的雨露。
    皇普将那两个果敢的侍卫封了御前侍卫，张秋辰甚至坐上了左副统领的位子，张秋辰还算机敏果毅，深得兀统领重用；那个大力可就傻得没边儿了，兀统领身后时刻跟着这个活宝，不知日后闹出了多少笑话。
    小小和吴公公的忠心自然成了整个后宫的楷模，吴公公再度成了永寿宫的大总管，还身兼数职，成了各宫各院的奴才巴结的人物，小小则成了语晴身边名副其实的掌事宫女，还在尚宫局领了个司珍房副掌仪闲差，刚好当了黄樱的上司。小小年仅十九岁就做了姑姑，自然生了些傲气，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好在有黄樱时刻提醒，还算规矩，二人私下里的关系愈加亲好了。
    而那些见死不救的侍卫和看热闹的宫女、太监毫不意外的被赏了几十大板，顿时哀声一片。后宫就是如此，有时候，看热闹也得受罚。
    在这美好的日子中，一件大事牵动了整个后宫的神经！
    “主子，启祥宫出事了！”小远子跪着禀报语晴道。
    语晴解禁后，自然把从前伺候过的宫女小婠、小囡和太监小远子、小放子调到了身边，毕竟这些人是父亲一早安排的，可信，用着舒心。
    “什么事？”小小惊奇的假想：“不会是那个主位死了吧？”
    “小小姑娘猜的真准！”
    “啊？真死了？！我可就是瞎说，她死了和我可没关系。”小小忙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推脱道。
    语晴好笑道：“启祥宫离这远着呢，你又时刻在我身边，当然没你什么事儿！”又转头问小远子：“巶贵嫔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皇上皇后到启祥宫没有？”
    “是中了毒了，午时三刻的事，太医和仵作得出的结论说是中了竹奎莽的蛇毒，不治身亡。皇上没空去看巶贵嫔最后一面，派肃妃前去处理后事，又追封了龙氏为巶妃，准巶妃的遗体入妃陵；倒是皇后听说巶贵嫔殁了，哭的晕厥了好几次，连胎都差点滑了。”
    “滑了倒是一了百了！”小小不无痛恨道。
    “多嘴，”语晴一瞪，小小再不敢多言了。
    语晴又分析道：“皇上素来不大待见龙尛言，她能追封巶妃，不说皇后的面子，就是龙氏一族也是出了位大将军的，皇上权衡之下，肯定会给龙尛言不小的哀荣，此事不足为奇；倒是可怜了皇后，难得救出个忠诚的手下，这才几个月，这没用的手下还没什么作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难怪皇后心痛。只是这深宫内院的，怎么会出来蛇呢？”
    “皇上也下令严查呢。”
    “看来——她是急不可耐，终于再度出手了！”
    ————第二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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