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天象之说 第六十一回 火海晴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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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闰八年的四月到五月,霖嫔的独宠甚嚣尘上,甚至隐隐有超过当年慧仪夫人之势,惹得蝶妃无力招架,皇后惶恐不安,当然,表面上还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端午这一日,郑棋元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独自来到瑟仪居,他本就长得明眸皓齿,俊朗不凡,如今虽着了普通衣物,仍难掩超凡卓越之气质。来回走动的久了,瑟仪居自然少不了怀春少女羡艳的眼光,不少翊坤宫其他殿宇里的女婢甚至到处打听他的出处,愿意一辈子和他“对食”。
“你来了。”轩彤今天连翠喜都赶了出去,孤身一人请棋元入座,态度仿佛对待陈年好友,仅杯酒叙旧。
“恩,今天……”棋元惶然,他性子本就木讷,一时情急,不知怎么开口。
“莫说,先吃酒吧,算我送你一程。”轩彤知他侍读日子到了尽头,特意独来辞行,不愿伤感话别,便止住了他的话,拿酒相敬。
轩彤举起一羊角小樽,敬道:“祝你高中三甲,不负家族的容光。”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状元!”棋元郑重道:“父亲能做到的事,我郑棋元亦能做到!”
“谢谢你和元子殿下在我最落寞的时候救了我,又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走近了我的身边,让我感觉,这寂寞深宫也还有些人情味儿……”轩彤絮絮的说,棋元静静的听,一说、一听,气氛暧昧,画面定格。
轩彤说着说着清泪不由自主的掉落而下,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脸上隐约有些潮红。
“你喝多了,”棋元撂下酒盏,轻声道。他虽也喝了不少,却还不至于醉。
面前这清如莲子的一个才情女子,被父亲逼迫送入宫中,受尽三灾五难,本想平安度日,却被最好的姐姐利用,不得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取悦一个本无交集的中年男子,真是可悲,可叹,如果是有的选择,她会找一个善良人家,贤惠一生吧……
“我没喝多,”轩彤一挥衣袖:“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才女,只是一个才女呵!我不要当才女,寇姐姐才是真正的才女,学究天人,学富五车。”轩彤触动心肠,情绪激动,“姐姐,我的姐姐,你知道么?我好想回到过去呀,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荡秋千,一起放风筝,可惜,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你真的喝多了,”棋元尴尬,去扶微醺的轩彤,却被轩彤反手掀开。
“你是鸿鹄,迟早会一飞冲天,而我呢,只是一只燕雀,只能在这紫禁城中甘当一只小小的燕雀呵,你走吧,走吧,都走吧……”轩彤醉意上涌,胳膊一滑,不经意露出半截藕粉光滑的玉臂。
“你不要这样。”棋元看的尴尬,上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你走了,元子也不会独自来找我谈谈说地了,咱们这个‘三人帮’就要散了,”轩彤竟喃喃的哭了起来。
“我,日后还可以进宫的,”
“不一样、不一样的……”轩彤放任一醉,又端起酒樽:“来,我们喝,不醉不归……”
“这……好吧……”
“你说你最爱的那两句诗是什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棋元也喝得发蒙,琥珀色瞳孔忽明忽暗,显然醉的沉了,索性有问必答。
“偏我最讨厌这两句,明明是那男子心生情愫,却非要这么文绉绉的表达,我最是看不惯……来,我们继续喝……”
“好,今日喝多少我都陪你。”
酒过三巡,两个大醉的年轻人,一个青春少艾、一个血气方刚,于是乎,一个美丽的错误就发生了……
御花园:
霖嫔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纹挑染白衣,松松的挽了个寒梅凌雪髻,耳鬓别了两朵大大的白玉兰,素面朝天,只唇边稍蘸胭脂,亲切的拉了皇上游玩。
“你甚少穿的如此佻脱,”皇普大赞。
“这个时节,放风筝是最合适不过了,”英奇娇俏一笑,如冬日里的寒梅竞相盛放,皇普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哦?今日倒是改了性子,不握着你那把宝剑了?”
“嫔妾想要陛下的尚方宝剑,可惜,陛下不允。”英奇赌气道。
“嗳,”皇普无奈道:“那可是用来诛歼惩佞的,你哪里用得到。”
“陛下怎知嫔妾就不能拿它斩杀奸臣呢?!”
“调皮!”
霖嫔话题一转:“青苕,把我的风筝拿来。”
青苕遂递上一三拼接灰雨燕丝绦风筝。
“你这风筝制的倒是新奇。”皇普见这风筝样貌别致精巧,不由赞道。
“陛下就知道夸赞嫔妾!”
“你可知道,这份夸赞,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所以陛下对嫔妾的好,嫔妾都记得。”霖嫔温柔一笑,随即对准了一个方向将风筝高高放上天空。
看着风筝被大风刮得七扭八歪,皇普微微有些失望:“看来今日的风有些大。”
大了才好!英奇暗道,见风筝终于飞的平稳,英奇暗暗松了口气。
放了一阵风筝,皇普有些无趣,一个转身,英奇抓住机会,用削尖了的金珐琅指甲用力一绕一扯,风筝的线顿时断了,飘出老远。
“呀,我的风筝!”英奇惊呼,表情很是沮丧。
皇普马上回神,劝慰道:“一个风筝而已,朕等会让兀统领去寻回来便可。”
英奇怏怏道:“即便寻回,也失了兴趣了。”
“那朕赶紧叫司制房给你新扎一个如何?”让司制房给霖嫔扎风筝,可见皇普对英奇宠爱之甚。
“这样吧,陛下亲自陪嫔妾将风筝寻回如何?五月春意盎然,陛下就当陪嫔妾踏青了。”霖嫔换上一脸期待。
“这……”皇普本不欲答应,又不愿拂了英奇的性子,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
“咦,前方的路?”英奇搀着皇普微微驻足,惊讶看向皇普。
“是去永寿宫的!”皇普接话道。
“那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为何不去,”皇普奇怪:“你难得兴之所至。”
“嫔妾不想陛下想起伤心往事。”霖嫔神色黯然,仿佛做了错事一般。
“无妨。”皇普微微握了握英奇的手,以表宽慰。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浓烟滚滚,直冲云霄,霖嫔大惊,伸手遥遥一指道:“哎呀,陛下你看,那个宫殿怎么冒烟儿了?!”
皇普心中一突,不妙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当即下令:“兀统领,你快过去看看!”
“是。”
“陛下,咱们也过去看看吧,那烟……嫔妾看着好像是从永寿宫冒出来的。”
“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
“走,随朕前去。”
……
“皇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火火的前来禀报:“永寿宫走水了!”
“是哪座偏殿?”皇普忙问。
“慎德堂!”
“糟糕!”皇普心下一急,他暗中十分关注语晴,当然知道语晴下榻之所正是慎德堂,“快去救火!把里面的人都救出来!”说着脚步愈加急了。
“皇上,已经晚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普怒喝,急的头发几乎根根立了起来。
“语晴小主,殁了。”侍卫老实交代道。
“你说什么?!”皇普大怒,瞬时心急如焚,瞳孔都充了血了,揪起侍卫的脖领,扬手就是几巴掌,“你们这帮混账都是干什么吃的!朕不是让你们好好戍守永寿宫,确保里面的人安好无虞么!”
“陛下不是只让封宫了么,没人敢进去啊!”
“混账,一群饭桶!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救人要紧!”皇普气急,对侍卫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侍卫委屈的很,却不敢表现出来。
皇普还嫌火没发完,又踹了侍卫几脚,反身去提那霖嫔总戴在身边的寒梅宝剑,就要生劈了这顶嘴的护卫!
英奇忙拉住皇普的胳膊,劝道:“陛下要惩治这个护卫,什么时候都行啊,如今事急从权,陛下还是快去永寿宫看看现下情况如何吧!”
皇普这才晃过神来,恶狠狠瞪了侍卫一眼,火急火燎的携霖嫔赶往永寿宫,暗自发誓:“语晴,你不能死,朕命令你不许死!”
……
永寿宫门**了一群看热闹的侍卫、宫女、和太监,门里面只有少数几人,语晴阖了双眼,静静的横尸地面,双手紧紧攥住一物,显然是至死也不愿放手;小小脸庞黢黑,身上被烧得褶褶巴巴,跪在语晴身前恸哭不止;吴耀祖也衣服破烂,表情悲痛的跪在近处,左边小腿肚上被烧得一片焦黑,血水裹着泥浆,汩汩直淌,也没空去擦拭止血;除了刚进永寿宫就被这惨状吓得目瞪口呆的兀统领,就只剩下一个被汗水浸透,浑身烧得黑黢黢的侍卫队长——张秋辰。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小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正哀痛欲绝,扶着语晴的尸体大声哭喊着:“小姐,小姐,你不要丢下小小,你醒醒啊,你若去了,小小也不活了,咱们到了阴间,再做主仆!”
“小姐,你醒醒啊……”小小哭哑了嗓子,死死摇晃语晴无果,又用力抵住语晴的人中,奈何,语晴早已没了气吸。
“小主,”吴耀祖亦是悲痛难忍,连连表明忠心:“小主在阴间等着,奴才这就和小小去黄泉找您,到了黄泉,小主有奴才伺候,也能少受点苦,少遭点罪!”
“小姐……”小小用力哭嚎,简直肝肠寸断,就连旁边站着的兀统领也微微动容,暗叹好一对衷心的仆从!
“小小姑娘,”张侍卫愁眉苦脸,看小小哭的太可怜了,开口劝道:“寇小主已经去了,你节哀呀……”寇小主一直对他不错,所以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决然扑入火中救人。只是,他在火海中就已经看到寇小主昏死过去。救出来后,寇小主更是半点生机都没有了,张秋辰不禁暗暗自责救人救得晚了,摇头不止。
“是你,都是你!”小小转向张侍卫,横眉冷对:“你若早点进去,小姐就不会死,就不会死啊……”小小拼命似的反过来捶打张侍卫。
张侍卫张了张口,却始终没再多说,他已经解释无数次了,进去时寇小主就已经死了。自己确实救人救迟了。小小正在气头上,让她有个发泄的因由,哪怕稍稍减轻点痛苦,也是好的。
“小姐……小姐……你睁睁眼……你看看我,我是小小啊……”小小又猛然回过头来,扑倒在语晴身前,放声痛哭。
“小小,你别这样,”吴耀祖扶住小小,决绝道:“小姐已经去了,现在,该轮到咱们了。”
小小心如死灰,木木应声:“是啊,该轮到咱们了……”
“你们要干什么?”兀统领大惊,忙去抵住吴公公。
吴耀祖麻利的从怀中抽出一把尖锐匕首,反手用力一推,正好刺入胸膛,“老爷,奴才对你,可算是尽忠了……”
兀统领拉将不住,眼看着吴公公倒在一地血泊之中。
“总管!”小小气绝呼喊,跟着死命一挣,脱开张侍卫的抓扶,一个猛冲,撞到廊前的红柱上,生死不知……
张侍卫怔怔无语,手上只留一片从小小身上挣下的碎布……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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