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年的辛德瑞拉 【19】克莱塔号46年9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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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在克朗博士的实验室住了快一周,毕竟顶着那副报社的样子往外跑实在是不太好。他可不想自己的大名出现在上流社会的社交黑名单里。对于那没能去成的茶会,埃里克一边打着军方外出临时调遣的借口一边肉疼的送出好几束鲜花,结果那些女士夫人们高兴坏了,甚至比见到他本人出席还要高兴。
在这个很多人类终其一生都在宇宙中流浪的年代,所有真实自然的产物都被套上统一的标签:奢侈品。很多人从未见过辛德瑞拉号以外的世界,很多人从未踏足过真实的大地。他们见到的天空始终蓝的透彻,他们吃的食物始终富有营养。他们只在文字和影像中见过日月星辰见过山河变迁。最初辛德瑞拉号还开放过模拟天候系统,日升月沉,阴晴雨雪尽管是模拟出的但是却让很多原生人类各种怀念。
“你真有钱。”月盯着手里那一大束花一脸莫名其妙。天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埃里克也送了他一束,看着埃里克眼巴巴盯着他瞅问他喜不喜欢的时候,月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真不打算把头发留长了?”埃里克打着哈哈,月现在天天往军部跑比谁都忙,好不容易捉到人不聊几句多亏本,虽然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算不上熟人。不过实话实说,穿着军服头发寸长的少年即使看了快一周还是挺不习惯。
他看不惯,克朗博士也是。偏偏月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月愣了愣,朝着克朗做实验的房间看了一眼,他没搭理埃里克,不是没心情而是没时间。月的通讯器连响铃带振动,他看了一眼,想都没想就直接捏碎了。
“哎哟,这都是你这周捏碎的第几个了,就算军方的配备不花钱但是让制造部的小伙伴知道他们也是很伤心的好么。”埃里克撇着嘴一脸嫌弃,但到底没敢多念叨。这小美人特别讨厌吵闹,在他睡觉的时候乱叫会被打,在他清醒的时候乱吵也会被打,看了一眼通讯器埃里克觉得生活这么美好何必自寻烦恼,珍爱生命必须从管住嘴做起。
月低头看了一眼花束,一层层彩色的玻璃纸里包着的是大簇大蔟细细小小开的烂漫的白色碎花,米粒般大小,不香也不艳。这特别常见的小花却让他有一种挺怀念的感觉。
只是想不起来了。
克朗博士对于AX的研究并不彻底,毕竟原料不足无法继续。即使在克朗博士的帮助下,月还是一点一点的在忘记些什么,只是这种速度变得很慢。
这样就足够了,无论是克朗博士还是月都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他剩下的生命不值得为此进行大规模测试,所以,就这样吧。即使月为此付出的远超过自己得到的部分,但有些事情不是用划算或者不划算来衡量,月盯着怀里的小花,这并非稀罕的花朵,很多星球表面都有,生命力顽强随处可见,他真的应该见过的。
是和潘多艾尔一起去见到的还是和他家宠物宝宝蛇见到的?又或者只是因为见得太多了所以才怀念了?埃里克摸着下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少年一双眼中写满了温柔。月会出现这种神情很少见,他本应如剃刀般锋利又或者妖魔一般恣意,所以这时候站在这里的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呢?
月出了会神,直到啪啦啪啦的声音想起。那是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黑色的大鸟拍打着玻璃花房的表层,猩红的眼中是机械才有的冰冷。
“找你的?”
“嗯,还你。”
月把花束往埃里克那边一丢转身就走。他没什么表情也无法分辨他此时的心情,就跟所有人淡定的去上班时差不多,不想去还得去,但是又不是从心底在排斥。黑色的大鸟看他往外走也不拍打玻璃了,翅膀一扇高高飞起很快就不见了。
“我说老头子,你家小怪物果然不太对劲。”月前脚刚走,埃里克后脚就扑进实验室。那扇门其实是虚掩的,克朗博士面前的显示屏上清晰的映出花房内的实景。刚刚埃里克和月的交流他看的一清二楚。
“咱们说好的啊,这花的通用币你要报销。”埃里克随手把花束丢进一个阔口烧瓶中,烧瓶后面的墙上贴了不少纸,那些纸一样的大小,上面用差不多的笔触画着树,而且全都是树。
这些都是月最近画的,按着时间顺序排列,一整排枯死的树,枝条下垂,线条断断续续,杂乱的根胡乱的纠结着。
克朗博士眯着眼睛,说实话心理学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却可以通过其他手段验证埃里克的结论是否正确。而且克朗博士并不认为埃里克会对自己说谎,除非这人已经不打算再踏足辛德瑞拉号。如何将AL稀释到可以对感染者使用这种数据克朗尚未公开,在这方面他是绝对的权威者,毋庸置疑。
埃里克分析的结果看着挺让人不舒服的,如果单看这些树只能说月不是很想死但是也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他讨厌目前的现状却又安于接受,埃里克的意思是虽然魔女型天狼星本身就具有多重人格,但搞不好月这个主导人格可能会在近期分裂成几个新的人格。而到那时月是否还会存在谁都说不好。
“但至少排除他没有分裂出女性人格的趋势。”埃里克玩着那些白色的小花,撕扯着花瓣揉碎着花枝笑的挺假。
“我记得你说你有办法处理。”克朗博士切换着光屏,上面大段大段文字除了心理分析外都是青少年叛逆期应对方法。他一早就说过,所有人格中他真的挺喜欢月小妖精的,所以他才浪费时间在埃里克身上给他治触角。
“嗯,那个吧,比较看脸。”埃里克抓抓头,“别着急,我的办法一定超级有效,给他点刺激就行了。其实主要是你们关他关的太死,不然至于么,不让热恋期的狗男女或者狗男男接触能不出心理疾病么,就知道你们这群只知道祸害人的专家没情商。”埃里克一脸嫌弃的回自己的临时房间,他在那搭了好几个简易接收装置还从储存室的废物堆中翻出一个满是裂纹的显示屏连了上去。
显示器上除了闪来闪去的雪花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像。埃里克蹲在接收器旁边一个一个认真调试着。虽然请了一周假在这边,但是埃里克也听说上面确实在考虑让月跟他和一个叫黑鸠的大神级神经病组成行动小组。埃里克琢磨来琢磨去,虽然他不介意身边都是疯子,但至少也来几个疯的专业点的。而且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黑鸠那月小妖精的战斗力就格外重要了,真让月精分了分出几个战斗渣渣那他还有什么戏可以看啊。
所以,给点力啊!!!埃里克敲击着控制台闹心的都开始念祷告文了。
当天月回来的挺晚,还没来得及洗澡就被埃里克神经兮兮的拉进房。
埃里克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显示器。虽然上面都是一道一道的裂缝而且闪的很厉害,但是那上面的画面——埃里克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满桌的临时调试器不断闪动,埃里克折腾半天才勉强维持住连接状态。
月盯着屏幕,上面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只是在埃里克调整投影设施的时候又将抬起的影像输出装置头转了回去。
画面的另一头,潘多艾尔百无聊赖的盯着埃里克的大脸,他都在这坐了六七个小时了对方不断的发送着字符死都不让他走。能传递过来的字符极短,就这样还都是经过几百几千甚至几万次输入才勉强传送过来的,内容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等等。
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就等等吧,潘多艾尔耐着性子,毕竟他是没兴趣输那么多次就为了混个脸红让他看见。
在很久之前潘多艾尔就时不时地发现房间中的破显示器上偶尔会出现外出调查的前第三层管理者埃里克的大脸,这种连接具有随机性而且极不稳定,有时候一周看两次有时候一年看不到一眼,而且大多还都是连上几秒钟也就断了的情况。潘多艾尔也不介意,就当做是灵异画面看个热闹。
而埃里克也是无意中发现克莱塔号和辛德瑞拉号间存在着,在某些时间点可以成功对接的通讯频道,只可惜这频道是个半成品。克莱塔号上不止他一个人投靠联盟军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联盟军高层也有倾向于感染者的存在,因此两艘太空船这么多年来才维持住微妙的平衡。而那个半成品频道的讯号超难捕捉——埃里克反复折腾了一周才算拼出个脸红,而且光是维持住连接状态就累死他脑细胞无数。这条通讯频道无法传递声音,但即使如此埃里克也觉得今个绝对是自己的幸运日。
很好命的连接上通讯频道。
很好命的潘多艾尔这货居然刚好在。
很好命的潘多艾尔没一见他就掐电源。
很好命的潘多艾尔居然在看了他传递出的字符后居然真的等了下来。
而在克莱塔号上的潘多艾尔此时正拄着下巴感慨今天连接的时间真是久,就是显示屏晃得他眼睛都快花了。潘多艾尔有一眼没一眼的坐在屏幕前,直到他看见埃里克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很快坐了回去。
潘多艾尔敏锐的发现埃里克坐着的椅子靠背上多了一只手。画面太花太晃但是潘多艾尔就是知道那是谁的手,即使露出的袖子是联盟军的军服。
画面晃得更花了,埃里克的手指敲打的飞快,频道讯号已经发生改变,连接要维持不住了。
潘多艾尔看着那边的手,他不知道月为什么不进入投影范围内,但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多想,只是一把拎着显示屏和投影器跑出了房间。
他大喊着大头蛇的名字,听到声音的萌萌一脸蠢样的爬了过来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他的晚饭。潘多艾尔顾不得顶过来在身上反复磨蹭的大头,也顾不上滴了他一身的口水,他只是尽量将自己和大头蛇都置入他这边的投影范围内,他看见屏幕那边,那只手很用力的抓着椅背,然后画面静止,一闪,变成了一片雪花。
潘多艾尔在月出现的瞬间就猜出了埃里克无法传递的含义,他家月美人恐怕出了什么乱子需要拿他提神。潘多艾尔沉默了一会,他拍拍大头蛇的脖子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什么都不愿意想。埃里克的立场他已经知道了,那么站在他身边穿着联盟军军服的月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情况呢?
他并不介意月的立场。他只在乎他好不好。
辛德瑞拉号上。
“我尽力了。”埃里克累的够呛。月没吭声,他盯着满屏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埃里克紧张兮兮的盯着月,却看见少年眼中滑下泪水。
月哭了,没出声,也没擦拭,就是安安静静的流眼泪。
他哭的时间不长,哭完了又笑了起来,一哭一笑的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脑子,但是他已经狗疯了所以一点都不在意。
埃里克看着少年安静的笑着,他的笑容缓慢的发生着变化,连同少年的眼角眉梢一起。明明都是同一张脸但是就是极大的不同。好一会少年笑够了,细长的眸子慢慢眯起,他眼睛的线条一直细致流畅,带着些许笑意,也带着从不掩饰的邪气。
“好像确实剪得短了点,我去找博士处理下好了。”月活动了下四肢,就好像他睡久了才清醒过来手脚都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不得不说,多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