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七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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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看似平静无波,我在京城的第三个年头也就这样过去了。
    除夕的时候我去了馆主府上过节,他应该提前吩咐过所有人我的身份,几个孩子都围过来喊着我小叔叔,侍从对我也是客客气气,很是亲切。尤其是一大家子在一起过年的氛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很热闹也很感染人,具象的天伦之乐让人更能理解家这个字。
    馆主在饭桌上提起了我应该考虑婚配的事,还撺掇着他的夫人说有家世风气都不错的小姐应该留意着。我自然是婉言谢绝的,直言我的处境尴尬,小姐什么的不相配,况且也许日后我还会离开京城,许多地方都不稳当,人家父母自然不会轻许,不应该耽误。
    馆主还在惋惜,直言这些都不算什么,到时候嫁都嫁了,就应该妇随夫便,都是我来做主。反倒他夫人更能理解我的处境。
    舒城的女子对婚嫁的事看法更开阔一些,她说:“你莫要听这老家伙胡说八道,日子关起门来过,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这里的女人和离不易,一旦错配是要含恨一生的,不找个情投意合的那同受刑有什么区别。”
    馆主一耸眉:“你不能这样劝啊,他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冷清着算个什么事,家里不得有个人才行。”
    他夫人:“咱那的人可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横竖就非得有个人守着窝,我看是合着家里一个不够,外头几个私房。这日子才快活是吧。”
    “这又是哪跟哪儿啊,不是都说了同我没关系啊!我就是借了个宅子给他,怎么又提起来了!”
    “你手上的宅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宅子早就有了啊,咱们没成亲之前地契都不在我手上……”
    ……
    这样寻常人家的吵闹听着颇为有趣,只是确实也让人不知所措,我眼神游移向别处,对上几个孩子如常的夹菜吃饭,对此状况毫无波动。显然是见惯了的,坐在我身旁的还小声劝慰,我让该吃吃该喝喝。一顿饭毕。两人又和好如初,如胶似漆,眉眼笑着说话了。
    我这才得见人间夫妇也有如此生动的相处,嬉笑打骂也是维持之道。
    阿娘对我影响深刻,总让我对寻常生活不抱期望。如今一见,也只是感慨。
    过完年关,雪连绵的下了几日,积雪漫膝,泱泱白芒一片,走动起来极为不便。我困在园子里,只能和陈春雪作伴,也终于有闲地将秦墨借我的那册书看尽。期间馆主让人来送过一次炭火和我和春雪的吃喝用物,之外再无人打扰。
    直至春雨一夜,这一年的寒苦才到了尽头。
    开馆的时候秦墨缺席,让人递了告假书,说是陪着母亲回京郊的老宅小住几日,来去不便干脆请了假。李厌也不见踪迹。
    我只能让辛七辛九将两馆先清理起来,想着这人手还是得赶快招起来,有什么事也有替换。
    只是人没招来,馆主又抱了只足月的狗崽来养,这一只是身上毛色灰黑,皮毛炸开一圈,圆咕隆咚的像个球。辛七辛九见了都欢喜的不得了。春雪虽失了新宠但狗性温良,和新来的狗崽相处的和谐。两只一大一小,一黑一白,时常跟在杜婶身后打转。
    我对应着春雪的名字,给新来的狗崽取了墨融二字。
    秦墨告假回来,听到这新狗崽的名字,无端的瞟了身旁的我一眼。
    我问他:“你觉得这名字不好?”
    秦墨蹲下身,摸着狗崽的一身皮毛,抬眼说道:“你起的?”
    “是啊,想着和春雪凑成一对。”此时我还没想明白过来。秦墨见状只能叹息一声,又问,“那它是姓陈还是姓秦?”
    这话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给狗崽取的名字和秦墨的撞了,顿时心虚了起来。
    我连忙找补:“要不我换一个吧?”
    秦墨抱起狗崽,一只手捏了捏的它的爪子,露出抓间缝隙的白肉,说道:“墨融墨融,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名字,罢了,你用心取的名字,就这样叫吧。”
    我问他:“你真的不生气?”
    “你要我生你的气?”他反问。
    “那自然没有的……只是刚想明白,怪不得取名的时候辛七辛九笑的鸡贼。”这两个狗崽一般的小子,方才知道秦墨来了,就撺掇着我去见秦墨,原来在这等着我。
    我不禁气笑了:“辛七辛九是知道的,也都不说,等着你来了让我送过来挨你一刀。混账小子们,我回去收拾他们。”
    “你自己都察觉不了,说他们的不是做什么。”秦墨倒大度起来,“我无非当多个狗儿子,是不是啊,墨融。”说罢,还晃了晃怀里的小狗崽,显然是喜欢的。
    我无话可说,只好承认:“横竖只有我里外不是人。”说罢就准备拂袖而去。
    但秦墨从背后拉住了我,将台阶递到了面前。
    “是我小心眼,斤斤计较。”他面不改色给自己加罪责,“是我小肚鸡肠,要和一只小狗计较。”
    “你说谁是小狗?”我回头看他,只见到秦墨颇显无奈的神情,和还在他的怀里舔着他的衣领子的小狗。这个场面说不出的滑稽好笑,我忍住想笑的冲动,死死的抿住嘴角,怕自己笑出声赶紧又背过脸去。
    秦墨在背后道:“别笑了,都抖成筛子了。”
    我赶紧顺着台阶下去,咳了几声,一本正经的说我的来意。
    到了书馆楼上,我和秦墨提了提要招人的事,只是因为先前周施朴的事有着前车之鉴,这回便想着招些年纪不大的人,。我的意思把辛七辛九彻底分开,调一个到书馆来管事,新人由他带着熟悉。
    我道:“这兄弟俩也是能做事的,眼色行事都锻炼了不少,只是凑在一起不免玩闹。我后来想一想周施朴能暗里偷拿书册多回,也是因为这两人没点设防,总是同行。这回分开来,让他们各自管着新人,身上有了担子,指不定还有助益。”
    秦墨也认同点头:“你说的这是个好办法,李秀走了之后事情确是挤压的多,他们也常来帮忙,知道这馆的事,我也觉得这两个小子不错。提携起来去管事,总比再找外人来的强。”
    “那就说定了,回头我和馆长提一提,让李厌赶紧招人,入夏时候人也就能用起来了。”
    秦墨有些讶异:“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被他问的一愣。
    秦墨迟疑片刻才道:“他不在京城许久了。”
    我才意识到,上次和李厌见面的时候是去年的盛夏的一日。距离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我又问:“他什么时候离的京?因为何事?”
    秦墨道:“一入秋就走了……说是回乡了,大约是家事吧。”顿了顿又道,“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惯常独来独往。”
    可我觉得不对,李厌虽然爱独自办事,但不会这样不辞而别,能让他离京回乡的绝不是小事,况且他的身体长途跋涉起来不会好受。而且年关的席上我看李厌不在,也曾问过馆主,馆主只说是他另有事忙,如今想来,是刻意避开了。
    我定定看着秦墨,更觉得他少说了些什么。
    我道:“他走了那么久,这大半年来你却提都未提过,定是出了事。我知道你俩的交情更好些,他若有什么事也是同你说的更多……”我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他让你刻意瞒着的?”
    秦墨不做反应,只微微低下目光来。可这样一来,也算是承认了。
    我又想问,可秦墨先说出口。
    秦墨道:“你不要多想,这事我也是偶然知道的。那日馆里收了封他的信书,闭馆后我顺道给他送去了,他看了信只听说是他家里长辈抱恙,所以才赶忙回去了。”
    “那馆主也不知道?”我问。
    秦墨摇摇头:“那我便不知详细了。”
    我实在怀疑,又问他:“你没骗我?”
    秦墨一听,好笑起来:“你这人怎么疑神疑鬼,总觉得人要骗你。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何时见我骗过你?”
    我见他的反正也只是稍稍安下心来,转念一想他的话,心里又不平起来。
    我道:“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从我在舒城认识馆主时到我来了京城,许多事情你们是不骗我,但也不对我说,算起来你在其中也少不了的。”
    再者,我又想起一事,又道:“你敢说你没有骗过我?”
    “我什么骗过你?”秦墨显然一点都不记得。
    “哼。”我冷声一哼,把事情讲明白,“我头回在园子里吃酸葡萄明明是你撺掇辛七辛九干的。”
    当时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尤其后来我和他说起这事,这人面上还装的分外无辜,要不是去年我和辛七辛九打牌九赢了一回,他们当做筹码告诉了我,恐怕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知道这小子到底也不是个纯良之人,只是没想到他早就捉弄起我。
    秦墨一听立刻知道他做的事暴露出来,露出一个心虚的笑。我正要继续追究,墨融就从楼梯冒出一个黑绒绒的脑袋,秦墨赶忙上去把它提抱了过来。
    最后他瞧着我,我看着狗,狗依然舔着他的衣领子。
    一切也就都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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