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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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个寒假。再开学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备战高考了。安迪倒不觉得紧张,反倒开始过起轻松的假期生活来了。高考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按他平时的成绩,只是考哪所大学了。按安成功的想法,让他考一所不错的医学院,比如,四川、山东、浙江、……;按秦岚的,让他考一所师范学院,比如,北京、南京、华东、……。不过,他最想考的还是医学院。 秦岚利用假期这段时间去了趟山东,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不放心两位老人。安迪想跟她一起去,她不同意。她让他在家好好复习功课,迎接高考。安成功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他的班;下班回来的晚。回家后简简单单做点饭菜就算是晚餐了。早饭父子俩一起吃;中饭,有时候安迪到外面找一家小吃部,随便吃一口;要不,干脆不吃了。只有安成功下了夜班才能同安迪待上一天。给儿子做些好吃的。一个星期只能改善一回。 安迪一个人在家,时而读读书,时而独自跑到附近一带去闲逛一番。今天,他还像往常一样,穿着一件彭胶棉棉袄,顺着“卧龙沟”中轴线漫步徘徊,整个人沉浸在思绪中;汪洋的爸爸汪家政意外死亡对他触动很大。当医生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话。他觉得很不舒服。人生病就得看医生。在病魔面前人们是那么的无助,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医生身上。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早晨还蹦蹦跳跳,晚上人就没了。这是为什么?他想不通。 他觉得自己应该学医,不但学医,还要学有所成,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好医生。他不认为自己的爸爸是位医务人员,自己就得子承父业。完全是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受到了触动,才使得他下定决心学医。他想好了,报考医学院。 从高一开学那天开始,安迪就不再喊汪洋了,因为他家已经搬走了,搬到了“日本房”。汪洋告诉他,前住户是为矿领导,由于工作需要调到了局里,腾出这间房,给了他家。“卧龙沟”所有住户几乎都明白,汪洋家搬走是矿上的决定,考虑到李秀云带俩孩子不容易,才决定把一处“日本房”给了她。屋里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进屋就是厨房;左侧有一角门,进去是走廊,在它的左侧有三间屋,都是木制拉门;走廊尽头的右侧是卫生间。房前有一大院,涵盖了从厨房到第三个屋的距离;房后也有一同样大小的院。前后院里都有一颗樱桃树;前院还有葡萄架,结了不少葡萄,还没有成熟。 汪洋终于住上了镶着地板的屋了。但一家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是汪家政用生命换来的。李秀云想起汪家政就以泪洗面。生前他给她带来那么多幸福和快乐。还有两个懂事的孩子,从这一点上来看,她还是幸福的。给她这处房子也算是矿上对她家的补偿吧! 搬家那天,管理矿长李敏锐代表矿领导前来慰问。对李秀云说:“以后再有条件好的房子再调。”她说:“这就很感激矿领导了。”毕竟汪家政去世的太突然,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他活着,将来很有可能当矿长。黑龙江矿院毕业的大学生在整个矿务局来说也没几个。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矿里还专门派来了车,用于搬家;汪家政生前所在一区的部分工人也来帮忙。被汪家政救下来的那位工人也来了。他见到李秀云边哭边说,没有汪区长,就没有他。他还拿来钱,说是给孩子的。李秀云说什么也没要。她说:老汪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搬家那天, 学生放暑假。汪洋的几个哥们都来了;陆敏也来了。通过汪洋家这件事,陆敏对死亡有了新的认识:死亡是始料不及的,然而,你不去直视它,它也存在着,有时它离你很近:有时它又离你很远,但是它那种可怕的阴影会无时无刻的罩在你每一寸美好的光阴上。就人来说是肯定要死的,你身边的人看是对死亡心不在焉,但是一旦面对它,他还是会对人世间产生巨大的眷恋。人活着就应该诚实些,想到死亡,就会伴随着恐惧,但是要勇敢的面对死亡 ,你就会对它习以为常了。 李猛和汪琪不在一个班。对她有好感。他总是忍不住看汪琪,搬家表现得特别卖力。并且主动与她搭讪,但是她不愿意与他说话,反而与安迪的话特别多。安迪表情淡淡的,用不太多的话搪塞她或者故意躲着她。李猛觉得很不是滋味。 陆敏看见李猛的表情;李猛也看到了她在看自己,他避开了她的眼神。 汪洋的家离梁玉的家不远,隔两趟房。搬家后,他和汪琪闲暇的时候,专门去看了她 。当她听说汪洋的爸爸去世了,她特别的伤感,还掉了几滴眼泪。她埋怨李秀云为什么没告诉她。她还是一个人。与那年她和陆敏来看她的时候相比变化不大。平时还是种点花,但比前几年种的少了,毕竟年岁大,体力不如从前了。生活倒是很安逸。此时兄妹俩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人世间沧桑变化带来的不同经历,有时刻骨铭心、有时悲欢离合。在回来的路上,他不想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再去诉说什么,过去的就样它过去吧!经过沧桑,才会对人生有更深刻的认识。他还有妈妈。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他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年汪琪和陆敏从梁玉家回来的路上,陆敏聆听了汪琪讲自己和安迪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她讲的声情并茂,还说将来嫁人就嫁安迪这样的人。一路上陆敏没有作声,只是在听汪琪滔滔不绝地讲。那时陆敏和安迪还不是很熟。汪琪回家后立马就问李秀云,核实梁玉说的一些事情。李秀云没怪她随便去人家。反而讲了很多自己和梁玉的故事。同梁玉讲的差不多。最后李秀云说:“你梁姥姥不易啊!经历那么多。我还对她那样,她也不记恨我,我愧对她啊。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生活,还这么乐观,从这一点上看,我就不如她。”汪琪把李秀云的话传给了梁玉。听完后她哭了,对汪琪说:“这么多年你妈妈终于理解我了,我好高兴啊!”第二天,梁玉去了李秀云家。两人谈了很久。梁玉又把过去的经历向李秀云述说了一遍。分手时,两人都说:“这回离得近了,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尽管两家离得这么近,分手时还是依依不舍。 安迪沿着“卧龙沟”的中轴线一直往上走,距离“卧龙山”已经不远了。忽然,从东南方飘来一片乌云,速度极快。大有吞噬一切的架势。不一会,灰色云布满整个天空。太阳收起了射出的光芒,隐藏起来了。起初只是零星小雪,随即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他赶紧把连在棉袄上的帽子戴在头上。霎时间,整个“卧龙山”地区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中。按以往,初冬第一场雪,并不大,也不密,如柳絮随风轻飘。这是一九八六年入冬季以来,第一场雪。却不是这样,不但雪大,还夹着风。 安迪走在通往石阶梯的那条曲折的小路上,小路两面的青料石上如同围着柔软的白色围巾,尽管没有阳光的照射,在雪的表面也能看见它发出亮晶晶的微光。环境一下子清新不少;温度不是很底。这时从“卧龙山”矿的方向传来《十五的月亮》这首歌曲,安迪的心情格外的畅快,也随着歌声哼唱起来。 他蹲下身体,双手从地上捧起雪,使劲往一起握;然后又使劲扔出去,因为是刚下的雪,握不上,是散的,又被风吹回来,落在他身上;他索性在小路上来回跑几圈,脚下荡起阵阵飞雪。当他再跑到石阶梯的时候,猛然看见从卧龙中学方向走来一人。上身穿红色连帽的衣服;由于雪大下身穿什么样式的裤子他没有看清。红色的上衣就足以与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朵腊梅花在雪中绽放、跳跃。他猜测着,这个人会是谁呢?他的眼神随着这个人的移动而移动。当这个人走到离石阶梯不远的时候,他看清了,“这不是陆敏吗?她这是上哪去了。”他心中疑惑不解。他冲下面高声喊她的名字。好像看见一位久别从逢的老朋友。 由于雪大、风急, 陆敏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出声音来至石阶梯上面。她抬头向上看,飞雪落在她的脸上,“倏”的化成了水珠。她见一个人站在阶梯的最上边。她抬起手遮挡着铺面的飞雪。仔细辨认,原来是安迪同学,并向他挥挥手。她想向他说话,由于雪大,张开嘴雪就往里进。她只好继续往前走。 安迪又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想走下阶梯。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下来。因为阶梯滑,她怕他出意外。 下雪前,陆敏刚出卧龙中学区域.正往“友谊树”园林去的路上。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在太阳光下的影子渐渐模糊,她抬起头望望天空,太阳已不知去向。整个卧龙中学周围变成了灰色调。她又走了一会,雪就下来了。起初比较小,随后雪就大了,像雪仙子在空中舞动各种姿势,最后无声的飘落在地上。出门时,刘瑞华让她拿件衣服。她信手拿了一件红色连衣帽运动服。这回派上用场了。她赶紧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她本来长得就好看,在纯洁的白雪面前,再配上这件红衣裳,显得楚楚动人、婀娜多姿。 一阵疾风骤雪过后,雪渐渐地小了,不下了。随着太阳缓慢露出的脸,灰色云也一团一团的逃遁了。最后,瓦蓝瓦蓝的天空又重新呈现在眼前。在这山间温柔清新的气氛里,在这蓝白交接的宁静的境界里,安迪和陆敏走在“友谊树”园林中。初霁后,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地清新,格外地耀眼。 安迪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常常独自一人走在山岗上,他喜欢独自沉思。秋季他会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上几个小时,看着卧龙沟早、中、晚,不同的变化,他爱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今天他和陆敏不期而遇是他没有想到的。正巧,他要把心里话说给她听。难道这是天意。他在心里寻思着。 陆敏和他对家乡眷恋的成度是一样的,她也喜欢到各处走走。当她知道这个地方居然有日本侵华时留下的建筑之后,迫切想了解这个地方。据说离这两站地有个“日本宪兵营”遗址,她就坐公交车实地考察。它坐落在山坡上,五趟平房,每趟房之间有空场,她猜想,空场可能是日本兵训练的地方。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扩建了,还起了一幢小楼,改为“市职工疗养院”了。离这不远还有很多日本小楼。听当地人说:这是日本军官极其家属住的地方;如果爬到山上往下看,这些楼房的排列呈现某种图案。她就爬到山的最高处往下看,任凭山风吹拂着她,不知疲倦地来回找感觉,最后她看出来了,这些楼房是按“周易八卦”的图形建成的。她忽然感觉到我国历史文化的博大精深,但同时浑身又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痛快。心里说话:你们日本人怎么能用我们中国的文化,真是玷污了它。又听说市内还有一些日本建筑,她又跑到那实地考察。正像春天人们在自己开垦的土地上播种一样,她每到一处都用相机拍照,留下纪念。这台相机是陆明达积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才买的,他视如珍宝。在陆敏看来,这些纪念,都是她亲手播下的种子,以后肯定会开花结果的。 俩人在园林中走着,把挂在树上的挂件儿从雪里扒出来,拍掉上面的雪,又重新把它们挂在树上。从交谈中他知道了,陆敏为什么遇到了风雪了。 至于白桦树呢?它还是那么坚韧挺拔。这是暂时的休眠,等来年春暖花开,再重新展示它的风采。 安迪想对她说说心里话。他看了看陆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从他知道陆敏报名参军,他的心情就像玫瑰色的黄昏。他常常一个人在这样的氛围里到山上去,黄昏,到处是玫瑰色——树木、野草、河流、山村,……以及他的感情。当他游览了那些非常熟悉的地带之后,他又把人生旅程重新看了一遍。人生其实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旅程。在这个旅程中,人们都要经历若干个人生“波峰波谷”。这种人生“波峰波谷”的更换不只是职业如意不如意的变换或生老病死的改变,更重要的是自身价值及其价值观念的变换。人生就是一念之差,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波峰”的时候朋友认识你;在“波谷”的时候你认识朋友。人生“波峰波谷”,人们也许会以一种全新的、富有时代感的观念来看待生活,选择生活,并用全新的审美观念来判断爱情,因为他们对爱情的感受或许完全不同了。 爱情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生之中有纯真的爱情,就像大自然有了春天,青草吐绿,鲜花开放,自然而又合理。 今天在这和风日丽的初冬里, 两人乘着阳光;脚踩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爱聆听这富有节律的声音;而她爱呼吸这凉凉的,清新的空气.就连思维都舒展了。他想对她说:为什么要参军;他还想说:我喜欢你,和你永远不分开。他实在是不好意识。他知道自己可以左右自己的思想,却左右不了别人的。还是陆敏先说的话,她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年底就能走。”安迪明白她说的是当兵入伍的是。安迪说:“我无权说你参军这件事是对是错,另外我也无权干涉你的志向,但是我还要说: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都怎么议论这件事吗?” “怎么议论?” 陆敏表情疑惑。 安迪说:“社会上有些人对女孩子参军很不理解。”他看看陆敏,见她没有不高兴,继续说:“他们说;‘这些女孩子当兵是把这个作为跳板,为将来进大机关做准备’;他们还说:‘一个团才能配几个女兵啊!,那真是凤毛麟角,没有人、没有门路能进去吗?’越听越别扭。” “那,你是怎么想的。”陆敏问。 “我当然不同意他们的说法了。你不会这么做。我跟他们理论,可是他们根本不理会我,这种思想在他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说心里话:我不愿意听那些伤害你的话。”安迪略微有些激动。 “不管那些,让他们说去吧!路在自己脚下,该怎么走是自己的事。别人无权干涉。当有人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我们应该抬起头,不漏声色与他擦肩而过,或在背后议论纷纷你的人,尽管在我们体内陡然涨满勃勃涌动的热血,我们也要冷静面对他。”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安迪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许,自己多想了。他心里揣摩着。在这样的岁月中,少男少女们爱梦想,有时也爱思索,时常会把非现实的东西和现实搅合在一起,这也是正常的事。毕竟这是个爱幻想的年龄段。但安迪却不愿意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也许这是她说话的习惯,或者她没把自己当外人,还有就是自己可以当做她的一个倾诉对象。他没有想到陆敏是那么的成熟,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人的准则。 陆敏喜欢在有事的时候安静地思考。欣赏晨光中闪闪发亮的雾霭来激发她的灵感。她每走一处都留下记号。她兴致勃勃地同安迪谈着,将那些不愉快统统抛在脑后。她说:“无论我们将来走到哪,我们都要保持这种友情,并且要互相联系。” “无论我们将来走到哪,我们都要保持这总友情。保持这种友情、保持这种友情。”安迪在心里重复着这几句话,特别是“保持这种友情”这句话。他不明白,这是在暗示自己吗?他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在心里劝着自己, “你千万别干傻事,那样会伤了她,人家并没有那个意思。” 内心复杂的活动,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他赶紧俯下身体,握了一把雪,现在的雪经过阳光的照射已经能团上团了。然后他直起身,使劲把雪团扔向远处。 两人就这么走着。从第一排白桦树一直走到最后一排,两排脚印在园林雪地上迂回着,清晰可见。在这一条弯曲的线上走着他们的旅程。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陆敏说。 “陆敏,我……”内心的躁动驱使他还是想把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他的确喜欢陆敏;陆敏也的确气质高雅。 “你想说什么?”陆敏望着他,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忽闪忽闪。 安迪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欲望,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在剧烈的跳动,心率也随之加快。忽然,树上有一块雪被风吹落,正好落在安迪的头上,凉飕飕的,滑落到他的脸上,瞬间化成水珠。顿时使他冷静不少。陆敏微笑着望着他。安迪急忙说:“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话。于是两人一起下了山。 走在路上,陆敏问:“安迪,课程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 “想好了没有,报哪所大学。”陆敏继续问。 “我想考一所医科大学。” 安迪直言不讳。 “学医好。你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这个我倒没想过,我还是对医学感兴趣。从汪洋的爸爸去世那天开始,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对了,提到了汪洋,他准备考那。” 陆敏问。 “他要考东北电力学院。他认为电力将来有发展。他妹妹要考北京大学传媒系。从放假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见过那。也不知道他俩复习的怎么样了?” “他俩都能考上。”陆敏说。 暖暖的阳光在俩人身后紧紧追着。多少人羡慕这个年龄段。有人羡慕它,是为了有第二次生命再去开拓伟大的事业;有人羡慕它是为了追回自己失去的青春;有人羡慕它是为了挽回自己曾有的错过。错过的就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