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这正宴还有一个时辰，院中却众生百态，甩牌的继续甩，准备糕点的丫鬟们三五成群，在前院管家面前还疾步而行，并不多语，可到羡仙楼这边恨不能望穿眼底。离绪叹了口气，徐徐练着「相思渡」里的戏曲。
    不知哪个尖嗓门的丫鬟对同伴说：“你瞧这戏子时常男扮女……我听说几年前有个叫慕笙的戏子可不是日日和另个戏子演夫妻，这一来二去，居然互相好上了……莫非断袖之癖在戏子中历来有之。”不知这大胆的丫鬟是谁，直说的另几个憋红了脸，末了，还小声说：“今日来的子弟大人们，听说不少明里暗里养小倌的呢……你们想想……”这些个丫鬟年纪还小，却分明长舌妇的模样。
    他发觉她们走远，才怔怔用小指敲着桌子，一边思索着什么。
    所说人言可畏，即使这羡仙楼里风气再好，可也抵不住流言纷飞。
    可这断袖之癖，对他来说，仍是雾中看花，也无法想象。彩蝶风似的卷过来，说是官爷们已经拿着请帖在院门前要过来了。其实连他也不清楚，对这些官宦子弟，家中丫鬟一箩筐，像扇秋这样暗含心事的估计也不在少数。从来千万宠于一身的他们，这「相思渡」里卑微的思念又算什么呢？
    收起心绪，敛袖，起眉，走向戏台子后面。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待外面观戏台上热闹起来，脚步声，寒暄声络绎不绝。终于在戏幕拉下的那时开始了。内敛的小丫鬟扇秋就在那里，垂首等待，岁月宁静，而他就似山外山天外天，高的她甚至无法眺望。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跌进了这场镜花水月。离绪仿佛是入戏还是入梦，心头是中秋的那残月光，口中凄凄念着：“思往事渡秋风，相思无凭怎相忘。”只觉台下很安静，却在谢幕的那时，暴发出热闹的掌声。而胖胖也在演门童时意外的发现道具桌上不知谁放了油亮亮的稣茶饼，只觉一丝都不紧张了。
    然而，却在卸妆时，不知哪里跑出来个子弟，穿金戴银，笑眯眯的看着他用水慢慢擦去妆容。他只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从铜镜里正好能看到那种目光，贪婪无比。离绪忙花猫洗脸胡乱擦了下，便起身要走。
    谁知那人鬼使神差拦在他面前：“绝色呀，这扇秋的妆原来抵不到你真面目的千万分之一，在下对美人可甚是怜惜。”满口酒气逼人，离绪打心底的厌恶，寒声说：“我不过一个戏子，恐担不起官爷垂怜。”哪知那人邪笑着：“我是罄州世子，不如美人随我去也。”离绪又气又恼一时间满脸通红：“请官爷放过，我只想唱唱戏什么都不想。”结果那人竟然哈哈大笑，用手指绕起他的一缕发：“是吗……那我更要带走你了。”
    离绪绝望的看着他：“难道你们生来便觉戏子轻贱吗？”抓着衣角的手却生生颤抖着。
    随风荡，沉浮于天地，戏子纵使卑微，难道就可像这玩物一样信手拈来，亦或是弃之逦迤。